第二百零六章 抓緊我的手

　　齊大人領(lǐng)著一群人疾奔而來，有些人跑得慢，拉開不小得距離。起伏的胸膛暗示剛剛奔走的速度有多迅速，額間兩縷碎發(fā)飄蕩掃著高挺的鼻梁，眸光犀利，凜若秋霜的神色倒是第一次見，邊說著邊向這邊緩步靠近。齊大人并沒有看她，只是注視刑徒的一舉一動(dòng)。

　　樺绱瞥向另一邊悄然靠近的小乙，小乙對(duì)她輕輕點(diǎn)了下頭，垂在身側(cè)的手中，兩把小刀露出鋒利的刀尖。

　　“你傷人了嗎？”樺绱閉了閉水眸，壓下喉間的不適，出聲問道。

　　“他媽的老子是傷了！可他們沒傷嗎？”犯人胸膛因不甘、忿忿不平而劇烈起伏，臉部肌肉扭曲顯得兇神惡煞，一副駭人模樣。因樺绱的一句問話暴跳如雷，瞪大銅鈴般的雙目粗聲回道。

　　抬眼與齊大人的視線相匯，他望過來的眼神樺绱并不覺得友善，有些冷，或許還有惱怒？

　　樺绱與那雙長(zhǎng)眸錯(cuò)開視線，繼續(xù)問刑犯：“你對(duì)。。。被你傷害的無辜人可曾懷有一絲愧疚？”不公平，覺得判的不公平而怨恨多年，可你傷害的無辜人，對(duì)他來說這公平嗎？年紀(jì)輕輕送了性命，對(duì)于家人又是怎樣一塊無法撫平的傷疤，痛意將伴隨一生。

　　雖然樺绱不知曉他具體犯了何罪，可是剛剛聽獄卒與犯人的幾段對(duì)話，心中多少明了一些。

　　“愧疚？老子這輩子還不夠倒霉嗎？家破人亡，可那二人卻逍遙自在，該娶婦的娶婦，該生子的生子！還要讓我愧疚，老子最愧疚的事就是沒能殺了王申那狗官！”犯人扯著粗啞的嗓子喊，發(fā)泄心中的憤恨不滿。

　　“。。?！鳖i間的力道猛然加大，喘息吞咽都費(fèi)勁，樺绱一張白凈素淡的小臉透著不正常的潮紅，窒息欲吐的感覺令樺绱痛苦不堪，昏眩襲來，手指甲嵌入犯人的手臂皮肉中，也沒能將橫在脖頸間的粗臂離開半分。

　　犯人轉(zhuǎn)頭瞧向齊域，呵斥他莫要再靠前半步，讓他退后，退到眾人站的地方。啐了一聲，一邊冷笑吼道：“你以為老子會(huì)信你的狗話，你們都是官官相?！弊o(hù)還沒說出口，犯人頸間與擒著樺绱喉嚨的前臂上多了把手掌長(zhǎng)的小刀，沒入肌膚骨中，不留一絲刀身。

　　犯人前臂甩落下來，晃蕩間，沉重的身軀向后仰躺落下。但這犯人執(zhí)念深，殘存的意識(shí)驅(qū)使他伸出魔掌抓向樺绱背部。夏日衣衫輕薄，綢緞伴著‘嘶啦’聲，破裂開好大一口子，樺绱雙臂突然打開來不及抓住什么，廣袖飛揚(yáng)就像展翅欲飛的蝶，被一并拉下河堤，朝后倒去。

　　瀕臨死亡的感覺，因窒息而昏眩。喉間的疼痛還未緩解，沒來得及大口喘息，身體便在水流迅速的河上懸空，欲咳卻咳不出，以至于要嘔出來才能緩解不適。在她向后墜落的剎那間，她望見齊大人擰著好看的劍眉向她飛身而來，比小乙還快一步，一把抓住她空中搖晃的手臂，牢牢地，力道大的有些疼痛。

　　樺绱身體不受控制的空中搖蕩，腳背立起，足尖都能試著湍急的河水。手臂使不大上力氣，覺得身體千斤重。

　　那犯人落入湍急的河中，砸出個(gè)巨大的水花后，便沒了蹤跡。

　　齊域大半個(gè)身子懸空，腰被小乙抱住，身前的干土蹭落，樺绱下意識(shí)的低頭閉目，所以沒有看見齊域眼中的失態(tài)，只是聽他焦急的吼了一聲：“手，別松手！”一眾侍衛(wèi)回神，拉住齊大人與小乙的腰部。

　　懸空的感覺并不好受，喉嚨痛的火燒火燎，吞咽都艱難。天上驕陽刺目，無法直視。眼中徒然顯現(xiàn)一幕，豆大的汗珠滾落少年的臉頰，英挺纖瘦的身軀不曾展露一絲膽怯，在一大群黑衣人的步步緊逼下，縱身一躍跳下萬丈深淵。不——！樺绱痛苦的閉上眼眸，淚悄然滾落，一滴滴滑下蒼白的臉龐。

　　眼前的畫面一轉(zhuǎn)，厚重的宮門，她依靠門邊，手指痛的仿佛骨裂一般，腫脹不堪，不碰都疼的令她昏厥。喉間已經(jīng)發(fā)不出清亮響聲，吱吱嘎嘎如同老舊的宮門，難聽刺耳。唇上道道血痕，滿口的血腥氣，她絕望而愧疚，頭昏沉的一下好似置身三伏天，一下又好像在冰窖一般，渾身酸疼難忍。那一刻樺绱覺得死亡離自己那樣近，好像下一刻將墜入黑暗深淵，再也不會(huì)醒來。

　　樺绱仰頭雙眸空洞無神，望著頭頂白亮的天，神志被囚禁于回憶中出不來。蔥白般的纖長(zhǎng)手指，漸漸松開握著的堅(jiān)硬手臂，本是前臂交握猛然滑落到手腕。

　　顧琰羲有什么錯(cuò)？卻要被趕盡殺絕。他墜崖的那一刻，可曾后悔救她？怎么可能不后悔？因?yàn)樗?，因?yàn)樗母竿?，顧家沒了。

　　她只是想做個(gè)無憂無慮的公主，待在封地，一生平淡?？墒牵瑸楹问虑闀?huì)變成這樣？一切都不是她能承受的殘忍，這一刻讓樺绱覺得異常痛苦，或許一了百了，豈不簡(jiǎn)單。她不用在每日悔恨中度過，如此結(jié)束她罪孽的一生，之于她，倒是件好事。

　　因她的神情，齊域黑瞳驟然一縮，瞥一眼令人昏眩的水速，若掉下去再上來便萬分艱難了，河水正向湖中注水。前方交匯處可是波濤滾滾，河水涌入的那處，水勢(shì)大的能將人砸暈，手下的這份纖細(xì)身軀如何抵擋得了萬波巨浪的沖打，后果可想而知。望著樺绱恍惚凄然的神情，擰眉厲聲喊道：“樺绱，抓緊我的手！”

　　樺绱因齊域喊了她的名諱，無神的眼眸逐漸恢復(fù)清明，眨動(dòng)了下，望向不知是因用力充血還是慍怒而泛紅的俊顏。大半個(gè)身子懸空出河堤，雙手握著她的左手腕，長(zhǎng)眸黑漆漆的銳利又冷峻。

　　夏日炎熱手上多汗液，濕滑不好握牢。樺绱的手一點(diǎn)點(diǎn)退開齊域的掌控，她依然沒有要握住他意思，只他一人使力完全不行。齊域驚怒的大吼：“李樺绱——！”

　　這是他第二次吼她的名，袁州無人敢，帶著不可遏止的強(qiáng)烈怒意。

　　“那只手給我?！币蛩械臏I光，齊域語氣稍稍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