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雪兒
“女娃娃,你大嬸我不能留你,京中不太平,也不知曉是哪家少爺跑了沒抓著,到處搜人,別平白再被抓走。”多大的運(yùn)氣死里逃生,娃娃小不懂得,聽說那牢獄是人吃人的地方,她這么個(gè)水靈的丫頭進(jìn)去了,還不得被糟蹋了,作孽??!
“你快走吧,換身新衣,讓你大叔送你出城,就說來尋親,你這身我就給你燒了,別叫他們給瞧見?!贝髬鹉昧怂掖竽葑拥囊路o她換,手上不停給她裝著干糧和兩套換洗衣物。
“大嬸,謝謝你們?!彼屑に齻兊膸椭?,無以為報(bào),撲通跪下,含淚望著她們。
“快起來,使不得。”大姐一把拉起她,給她擦著眼淚。
事不宜遲,大嬸將行囊給她,扶她上馬車,她不好意思接行囊:“嬸子、姐姐,這怎么好意思,我身上還有點(diǎn)首飾,可以當(dāng)?shù)?,這幅耳環(huán)大嬸拿著。”她就一副金耳環(huán),兩個(gè)金鐲子和一個(gè)金鎖,都是以前小姐給的,除此之外沒有值錢的東西了。
“不,丫頭你心意嬸子領(lǐng)了,日后你用錢的時(shí)候多著呢,你自己留著傍身用吧!能活著就是命大,都是清白好人家的姑娘,萬不能叫他們抓了去,你可有去處?”大嬸粗糙的手指撫了撫她的臉頰,有些劃臉,可是她卻覺得無比溫暖。
“。。?!彼皖^抿著唇憂愁,沒有了,雖是良家子,可父母早亡,舅舅是杜家管家如今生死未卜。她不能留在這連累大嬸一家,也不能去尋舅舅表姐,救不出的。她得活著,因?yàn)殍€匙在她手中。
“丫頭,嬸不是要打聽,是怕你沒去處。不管你去哪,你都得躲一躲,你去商州吧!離著近,城郊山中有個(gè)尼姑庵,我有個(gè)表妹在那里做姑子,從小身體不好,家人便送去跟師傅學(xué)習(xí)佛法經(jīng)文,不想竟與佛家有緣,便出了家?!?p> 她去了,一住經(jīng)年。
那幾日夫君時(shí)常來給他母親誦讀抄寫經(jīng)文,一來二去相熟,說起身世,可也是寥寥幾言。她不信任任何人,即使她知曉面前這個(gè)男子并不是油腔滑調(diào)不可信的人,可是她身上的秘密實(shí)在是不能冒這個(gè)險(xiǎn)。
記得有一日他嫂子來了,竟然替他說親。原來他娶過妻,意料之中,他大她十歲,不成家才奇怪。可聽說成親沒多久妻子離世了,身下無子,如今他母親才離世,不好言婚嫁,委屈她了。再三強(qiáng)調(diào),是讓她做正頭娘子的,只不過他請了假,不日便要離開,想先帶著她走,沒有明媒正娶,但婚禮酒席日后一定會補(bǔ)上。
她沒歡喜,也沒厭惡,沉默了好一會兒,說想想。
師傅說,這是個(gè)可以托付的男子。
而她想有個(gè)家,想一次次夢魘醒來后有人安撫她,給她個(gè)依靠,所以她跟著他走了。夫君真的對她很好,師傅沒有看錯人,她漸漸敞開心扉,告訴他她的身世,背負(fù)的秘密。他雖驚,卻沒有怕,還說起對顧太傅、杜大人的敬仰,此后差人幫著打聽舅舅的消息,雖然無果。
沒想到夫君竟然在袁州任職,要知曉袁州可是長樂公主的封地。她只是個(gè)婦人,不懂朝堂政局,不懂爾虞我詐,也不知曉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政變,引發(fā)驚天變故。
想想顧公子那樣出眾的人是東宮未來的女婿,顧大人是親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太子要大義滅親?她想不明白。杜家是杜太后的娘家,是明皇的外祖母家,正經(jīng)的皇親。她家小姐又與公主從小一起長大,為何太子要置杜家于死地,老爺慘被斬首宮門口!就是定罪還得個(gè)堂審!
明皇盛怒之下下旨抄家,杜家是外戚,如何下得了手。
杜家被抄家,小姐與夫人被火海吞噬,那一幕如烙印刻入腦海。夫人臨終前的托付她不能忘卻,龍葵商行中有老爺存放的重要密件,夫人說許是與政變有關(guān),茲事體大,她已然知曉萬分重要。
平日印章、鑰匙這些重要東西皆由夫人保管,可是出事前老爺頻繁使用,她去找舅舅的時(shí)候看到過,舅舅回完老爺?shù)脑拰⒉疾≌履贸鰜斫o老爺,老爺說先放舅舅那,只拿走了最輕巧的這把鑰匙。
印章、布帛文書、令牌與鑰匙,這四樣?xùn)|西缺一不可,沒有鑰匙也不會擔(dān)心有人取出任何東西。
這些都是夫人往日教小姐管家的事說起的,她一旁聽到的。她手中只有一把鑰匙,而印章、布帛、還有令牌,去哪里找?
夫君不說,她也知曉,舅舅是生是死,恐怕兇多吉少。。。
那日大嬸說的話也許是猜測,也許是誤傳,雖不完全可信,但那一句她后來每每想起都會燃起希望?!膊恢獣允悄募疑贍斉芰藳]抓著,官兵在到處搜人。’
會是誰?哪家少爺?是施家,還是顧家?嬸子賣茶水,聽幾個(gè)官兵頭頭罵罵咧咧說的,她在庵中日日祈禱,保佑那位公子能平安。
這些年看著一個(gè)個(gè)與顧公子相像的男子,她都被迷惑了,也希冀那里面有顧公子,可是小公子走了,很多年前便墜崖了。
幾個(gè)月前她從馬車中看到齊大人,總覺得像,像誰想不起來。晚上又一次翻看鑰匙,才想起來有些像小顧公子。當(dāng)然齊大人更有威勢,眼神也更銳利。她悄悄讓夫君接近,可是又一次失望了,齊大人平靜的聽完夫君言語多年前的胥門之變,神情并無可疑之處。
在她失望至極的時(shí)候,接踵來了幾個(gè)好消息,公主除了劉詠那個(gè)喪盡天良的貪官,要知曉劉詠的堂兄是刑部侍郎劉先,房間言傳,廖忠顯與劉先獄中用私刑,將人活活折磨侮辱致死。廖家兩個(gè)嫡子接連出事,夫君說那手法許是仇殺。真是大快人心,可是仇殺,會是誰?會不會是當(dāng)年活下來的公子。
“別這么想,廖家子嗣出事,廖忠顯做刑部尚書,可至今也抓不著兇手。劉詠那貪官被公主檢舉,劉先受牽連被貶出京,一切正往好的方向走,再說還有江家?!敝皇墙医┠瓯淮驂旱某龃挝鞅倍茧y,也不敢貿(mào)然前去。
“我許是因公主不能接受顧公子走了,也一廂情愿的這樣跟著以為?!币婚_始她是埋怨恨公主的,夫君跟她說了打聽到的種種,比如闖牢獄劫囚,比如血衣上朝堂請旨。。。
她漸漸地改觀,可是公主長居明月山,誰人都不見,她本身也猶豫不決,畢竟關(guān)系重大,萬一公主有私心,再者那些存放商行中的文書若是對重顯太子不利,公主可還會公布于世?又或者說,公主對顧公子的年少愛戀是否深到可以與朝堂政局為敵的地步。
她思前想后,猶豫又顧慮,到底該不該相認(rèn)。
唯一的喜事便是有了身孕,夫君歡喜,她也期望,愿一切真的都往好的方向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