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像一個人
在永州城養(yǎng)傷痊愈回到軍隊的兵將都說了,長樂公主一直在永州督促州府上心解決傷兵療養(yǎng),修繕屋舍,糧食供給等問題,一時在永州百姓、軍中頗有賢名。
“嗯?!崩钋牲c了下頭,垂眸盯著面前那盞茶,茶葉沉沉浮浮,他盯得仔細,好像從來沒有看過一樣。
她如今在軍中名聲大噪,威望頗高,想不知曉都難。
“這些年她過得不好,瘦得皮包骨頭。太妃多年沒跟她聯(lián)系,銘楨的病一直不曾好轉(zhuǎn),這么多年沒出過崇王府的大門。你。。。你二人那樣要好,你不去瞧瞧?”離得這樣近,也就一兩日的路程,這二人還跟小孩子似的鬧了別扭不見面。
“。。?!睕芡醮鬼徽Z,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機械的重復(fù)單一動作:“她不想見我?!?p> 銘楨的病,顧琰曦的命,還有他的身世。。。這些他都改變不了。所以他不敢,也沒有勇氣出現(xiàn)在她面前。
“樺绱心軟,你去見她,她總不至于將你關(guān)門外。之前葳璟住在她那好長一段時候,小家伙隨你,都喜歡圍著樺绱轉(zhuǎn)?!辩咄鹾陧詈瑴厝?,看著八弟一副木怔的神情,指不定心中痛苦不已,出言勸道。二人皆是他疼愛的親人,他也不愿看他們?nèi)绱穗y過孤獨。
正此時,帳篷外響起衛(wèi)兵的聲音:“齊大人?!眲倓倐z衛(wèi)兵將膳桌撤下,順道用了膳,沒想到一回來就瞧見齊大人立于帳篷外,獨自仰頭看頭頂滿天繁星。
齊域長眸一閃而過的別樣情緒,被纖長濃密的睫毛很好的遮掩起來。輕揚唇角,淡淡一笑英俊逼人的令夜風都駐足停留。
“齊大人怎么來了,可用過膳?傷勢恢復(fù)的如何?”瞧著已大好,精神不錯,只不過面容唇色蒼白,稍顯憔悴。
“勞殿下掛心,已無礙?!饼R域拱手回道。
戰(zhàn)事一起,誰敢保證身上不掛彩。就連兩位殿下,難免都有幾處皮外傷。他這腹部,肩膀不敢說累累傷痕,總之是不少了。
涇王不言,獨坐一角,燭光下細端詳齊大人,雖說這幾個月已經(jīng)看熟悉了這張過于出眾的臉,可每每出現(xiàn)都覺得英俊異常,還隱隱有些熟悉。長成這樣,再差的記憶也難以忘卻。只不過與他想的那人終究有些不同,再說,北辰已經(jīng)死了,許多年了。
那是心中永遠撫不平的痛,他愧對,不敢去想。李小余,一想到這,閉眼忍住情緒。他曾經(jīng)想一輩子看她幸福,真心捧在手中寵。起初只是羨慕七哥有妹妹,她恰巧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便拉起她的小手跟過家家似的。后來成了習慣,守護她成了理所應(yīng)當?shù)氖隆?p> 雖是叔侄,真當小妹一般??捎幸蝗照娴淖兂尚∶玫臅r候,那份難看,那份打擊,令他再也沒有勇氣出現(xiàn)在她面前。即使他很想陪在她身邊,將她心中的苦,重擔分擔一些,可是邁向她的每一步都無比沉重。他越加膽小,瞻前顧后,遠不如個孩子坦誠,喜歡寫在臉上,愛口中表達。
母后眼中他不是個好兒子,李小余眼中他不是個好叔叔,蔚璟,他將兒子丟在皇宮,數(shù)月不去搭救,不是個稱職的父親。他活的挺失敗,也挺無奈,不知該去恨誰?叫了十幾年的大哥竟然是生父,這一點讓他驚惶和羞愧。明明不是他的錯,卻愧疚不已,對李小余,對太子妃娘娘,對駕崩的父皇。
齊大人求見是為了流民之事,與他們想到一起了,三人大帳中商議。爾后請來了徐太傅與隋將軍等諸位大人,一同商議明日攻城及之后安撫百姓之事。
中途進來了位年輕衛(wèi)兵,迅速走到?jīng)芡跎砗?,耳語幾句。涇王動作一頓,神情靜默跟著出了帳子。
廖兼之交完了班往這邊走,遠遠看見涇王肅著臉出了大帳,帶著衛(wèi)兵去角落,也跟了過去。
迎面衛(wèi)兵問安,涇王點頭回應(yīng),與衛(wèi)兵走到帳篷后問:“是么事?”
“殿下,有信使求見?!毙⌒l(wèi)兵低著腦袋,小心瞥看一眼涇王神色回道。
李乾成冷淡著臉問:“哪里的人?”
衛(wèi)兵猶豫半響,搓著手小聲說:“宮中?!?p> 涇王抿唇,不必猜,也知曉是誰,每月來兩趟,催他即刻回京。他知曉葳璟在陸妃宮中,有小公主陪伴,這小公主生母是宮女出身,身份低微,生二胎的時候難產(chǎn)走了。陸妃身下無子嗣,天家便將小公主寄養(yǎng)在陸妃名下。小林子早就來書信告知,陸妃將他照顧的極好,母后倒也沒真苛刻著。但葳璟那么小,他不擔心是假的,這檔口,他的兒子待在皇宮怎么說都不安全,可儼然現(xiàn)在這種狀態(tài)是最好的。只能等行臻來,去長安將兒子接回來。
一轉(zhuǎn)身瞧見廖兼之,李乾成讓衛(wèi)兵回去,等他上前來問道:“這么晚了,怎么不去休息?!绷喂由砩系逆z甲都沒有卸去,儼然剛剛領(lǐng)著兵將執(zhí)勤巡視了。
“不累,臣有一事,一直沒來得及問,可是這心里越加。。?!绷渭嬷杂种沟恼f道。
“跟我還這么客氣?有什么直說?!绷喂与m是廖家公子,但與他大伯一家為人天壤懸隔,他父親雖沒個大作為,但本本分分的做著五品文官,一家都是低調(diào)的人。兒時常常一起賽馬、打馬球,頗相熟。
“殿下有沒有覺得齊大人,他像一個人?”半響,廖公子嚴肅的看著涇王,出言問道。
李乾成聽后一怔,停了腳步,須臾回望著廖公子,沉聲道:“。。。你是說——顧琰羲。”
“這不可能!你看錯了?!崩钋捎X得心跳不穩(wěn),呼吸也急促起來,手在廣袖中打顫,努力讓自己平復(fù)下來。
怎么可能!這,不可能的。他心中自問自答了無數(shù)遍,當有人問出的一剎那,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激動??墒潜背?,不是墜崖了嗎?顧家人親自驗的,還能有假?
“我,我也覺得這想法荒誕了些?!绷喂哟故纵p輕一笑,抿唇不再提及。
但這句話就像雪地上的腳印,再難恢復(fù)如初的瑩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