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一道口諭
宣元帝真覺得將晏說送去刑部是個再明智不過的決定。
“愛卿,不必揣測朕的心思?!毙燮沉怂谎郏瑢⒄凵取尽仙?,語氣涼涼的說。晏說這老狐貍就是想套話,偏偏張了這么張干凈又單純的臉。
“微臣豈敢,也愚鈍,揣測不出?!标陶f忙垂首認錯。
他愚鈍?那還真沒有幾個人敢說聰明。
晏說再‘妄為’,再‘恃寵而驕’,可還是懂‘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細觀陛下神情面色,忙起身,正氣的一甩衣袍,擺足架勢,跪地作揖,慷慨激昂道:“微臣懇請陛下下令,重新徹查胥門之變一案,臣懷疑內有冤情?!?p> 宣元帝面無驚愕之色,只是動作稍稍一頓,俄頃,慢條斯理的理了理長袍,將扇面打開,輕搖著紙扇,說道:“說說?!?p> 晏說一閉眼,咽下喉間上涌的一口老血,他被擺了一道,果然,陛下是知道這事的。故意讓他說,奸詐!
龍目斜睨著他,好像聽到了他心中所想,晏說忙壓下心底‘哀怨’,一一梳理他所懷疑的疑點。
“可惜,相隔久遠,想再重新取證,恐怕困難重重?!鼻易C據(jù)證人,毀得毀,死的死,已經(jīng)無從追尋。
宣元帝像是沒有聽到,許久沒有回話,一直注視窗外。一盞茶的時候,才沉聲說道:“晏說,朕給你一道口諭,將此事徹查明白。”他要建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所以這些權臣外戚必須鏟除!
晏說聽出陛下翻案重審的決心,作揖回道:“微臣領旨?!?p> 雖應下,可心中暗自擔憂。天家初登大寶,朝堂局勢還不明朗。陸太后尊為國母,陛下被孝道約束,連太國舅竊取虎符這件事,都不能立刻追究,就別說這件會引起朝中劇震的大事。
想想昔日的主審是誰?薨故的重顯太子,大理寺卿左禹盛左大人,還有他的上封廖忠顯廖大人。重顯太子的死,也是疑點重重,是皇家諱莫如深的密事。
至于廖忠顯廖大人,祖父不喜其為人,從昔日案件中也能看出大人的‘豐功偉績’頗多,徇私舞弊,結黨營私,成為眾多人的保護傘。但想將這些人鏟鋤干凈可不是件易事,畢竟他們之間有利益勾結。
左禹盛左大人倒是剛正之人,這些年與廖大人水火不容,常常在朝堂吵得的不可開交,火勢蔓延到大理寺與刑部的邊邊角角,也是皇城中的特色‘風景’。
今夜悶熱,熱的人心煩意亂,當晏說將熱茶放到宣元帝桌前的時候,陛下將紙扇一合,扔在茶桌上。
“要不臣侍奉陛下,沖洗一番?!标檀笕丝幢菹骂~角出了細密一層汗珠,提議道。
用金針試了果盤中的瓜果,欲端進來的小六公公臉上瞬間出現(xiàn)了裂痕,小身板正風中凌亂。晏大人這是要坐實宮中傳言嗎?也不避諱。你瞧瞧墻壁上他二人這曖昧糾纏的影子,再隔著道縹緲的輕紗,真是令人浮想聯(lián)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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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從搬了把交椅,陸大人坐在府門口,眼中好像淬了毒,冷酷的看著施彤躲避不及被捅了一刀,踉蹌后退一步,險些倒下。白凈斯文的陸大人唇邊噙著冷笑,就像在慢慢欣賞施彤的死去。直到其中一位仆從將剛才掉落角落的令牌拾起來,遞給他。
那是第三位出現(xiàn)的武服男子拋出的,陸銘遠看后心中大驚,司宮臺的人!霍然起身指著施彤這邊,怒吼一聲:“立刻將人拿下!”全然沒有往日的優(yōu)雅。
仆從紛紛向施彤殺來,司宮臺的人沒讓他們得逞,將施彤護在中心,甚至將要離開。那名許是領頭的仆從一瞧不好,向施彤飛射兩把小刀,一把被司宮臺暗衛(wèi)用刀背擋開,另一把沒有攔住,沒入施彤右臂,施彤應聲倒下,半跪在地。
這領頭仆從尋機會欲殺過來,被人回敬了一把暗器在大腿上,而暗器甩過來的方向,確是南邊本該沒有人的地方,也正是施彤要離開的方向。
“停手——!”一聲嘹亮的喊聲傳來,一人一馬先行過來。
隨后,前方晦暗中,傳來車轱轆與馬蹄行近的聲音,由遠至近,快速駛來。聽動靜,來人不少。
他們身著統(tǒng)一內寺服飾,一看就知是司宮臺的人。馬上習武的內官紛紛呵停馬匹,整齊的排列開來。后面那輛并不顯眼的馬車停穩(wěn)后,小內官搬了腳蹬,一名男子從馬車上下來。此人衣袍花紋繁復,繡工精美,面清秀神色冷淡,抄著手走到忍著劇痛的施公子面前,居高臨下斜睨了一眼,又轉頭眼神冷漠的環(huán)視四周。視線越過眾人,看向氣急敗壞、一臉鐵青的陸大人,抬步走過去。隨從內官忙上前幫著施公子瞧看傷口。
陸銘遠一直盯著這處,等他瞧清來人,臉色大變。袖中緊握拳頭,卻又不得不在沅引走近時作揖笑言:“沒想到是總監(jiān)大人,這么晚了,怎么到寒府這,不如進去吃一杯茶,小坐一會兒?!?p> 沅引回禮,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回道:“太國舅爺?shù)暮靡?,沅引心領了,只是雜家奴才的命,可沒有品茗的空閑,還得回宮復命?!?p> 陸銘遠心中一咯噔,驚道:“復命?”
“人既然找著了,自然,要帶進宮中回稟陛下。”沅引沒有過多表情的直視陸大人,不疾不徐的說。
陸銘遠揣測沅引話中的意思,又細辨沅引神色,只這人生了張不顯年紀的娃娃臉,心思可比看著的要深沉太多。喜怒皆不輕易顯露,也是不好對付的人。
“總監(jiān)可知,這人是逃脫刑法的罪臣之后?!标戙戇h上前一步低聲說道。
沅引似笑非笑的聽著,不言不語,越加令陸大人心中無底。
“陸大人,沅引不過是個奴才,天家吩咐,只有照辦的份兒。”沅引作揖,垂眼恭敬回道。
“我這也是害怕罪臣之子兇行害人,不想竟然是天家要找的人。耽擱了總監(jiān)的功夫,還望海涵?!标戙戇h壓下不甘懊悔,先解釋一下此時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