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開工之后,浩宇變得繁忙了,員工工資賬目,生活費用,材料費用,工程進(jìn)度這些都一股腦兒的砸過來了。
空閑時間少了,浩宇只能中午休息的時候去趟縣城看看母親,然后下午又得趕回來。小熊的車還在用著,浩宇尋思等個下雨的時候把車還了,但是照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就是還了車自己也得買一輛。
開工的第三天,浩宇中午去看望了母親下午便又回到了工地,這些時日幸好有外婆外公在這里,奶奶和大姨倒是落得清閑。
幾天下來,浩宇人很疲憊,晚上倒在床上就睡著了,迷迷糊糊之中浩宇聽到自己電話響了,翻身接起電話,打來電話的是外公。
“浩宇啊,你媽剛剛醒了,你要不要過來看下?”
“真的嗎?太好了,多久醒的,我現(xiàn)在就過來!”還不待外公回話,浩宇馬上起來坐在了床邊穿起了衣服,此刻睡意全無,高興、興奮、心酸、欣慰各種雜七雜八的感情充斥著浩宇的腦海。
穿了鞋,上了車直奔醫(yī)院。
來到病房門口,外公外婆坐在床邊與母親交談著,浩宇看到這一幕高興壞了,老媽終于是醒過來了。
可是當(dāng)浩宇走進(jìn)病房,又發(fā)現(xiàn)外婆臉上掛著淚水,外公神色復(fù)雜。
浩宇也沒細(xì)想,站在床前喊了聲“媽!”,回應(yīng)浩宇的是一張木訥的臉,沒有回應(yīng)。浩宇又接著喊了幾聲媽,可是依舊沒有回應(yīng),王英的臉變得有些好奇,她轉(zhuǎn)過頭望著浩宇,感覺浩宇就是一個陌生人。
浩宇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忙問到外婆是怎么回事。
外婆看著浩宇,話還沒出口,淚先流了下來,抽泣著說英子的命怎么這么苦。外婆的抽泣,讓浩宇心里也不好受,又問外公。
外公一直在反復(fù)搓捏著手中那個外表已經(jīng)掉了好些黑漆,露出銀白色底漆的保溫杯,他一直低著頭,此刻聽到浩宇問自己終于是抬起頭來。
表情平靜,像是經(jīng)歷風(fēng)暴之后平靜的海面一樣,縱橫的溝壑和眼角的皺紋述說著這個七十來歲的老人嘗盡生活百味。
“你媽......失憶了。剛剛我們問了醫(yī)生,說這種失憶是因為頭部受過重?fù)魧?dǎo)致的。之前大腦內(nèi)部沒有出血,只是單純的失憶。只是記憶能否恢復(fù)過來還不一定,可能一輩子恢復(fù)不了記憶,可能過段時間就好了?!蓖夤珜⒑朴罱械揭慌裕÷暤恼f著。
聽外公說完,浩宇心里又燃起一絲希望,因為這失憶還不確定是不是永久性的,也許有一天自己的老媽就什么都記起來了呢。
浩宇拿過來一把折疊凳子坐在母親面前“媽?你還記得我嗎?我是浩宇啊,你兒子,你仔細(xì)想想,是不是有點印象?”
回饋浩宇的依舊是張英那張好奇的臉“你們都說是我得爸爸媽媽孩子,可是我一點都記不起來了,還有為什么我身上全都沒有感覺,是醫(yī)生給我打了什么麻醉劑嗎?”
看著王英無辜的臉眾人是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高位截癱這話誰能說得出口?即使外公這樣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人可是面對自己女兒這話也不知道如何開口。
“媽,你之前出了點小車禍,才做了手術(shù)不久,可能麻藥勁還沒過去呢,你現(xiàn)在記不起東西也沒事,慢慢就能記起來了?!焙朴畈幌肽赣H知道現(xiàn)在的悲劇,于是撒了個小謊,他面帶笑意,看起來十分甜美,可是心里已經(jīng)是萬箭穿心。
“媽,既然你已經(jīng)醒了,我們明天就能出院了,今晚上我就在這陪你,明早上我就把你送回去好吧?”浩宇拿過床邊的蘋果,給母親削了起來。
“嘿,真沒想到,我這一覺睡醒突然間就多了這么大個兒子,你說你是我兒子那你爸呢?他咋沒來,我這爹媽兒子都到了怎么自己的老公沒到,我是不是跟他離婚了呀?”一臉天真,像個孩子的王英看著浩宇說到。
“孩子,永強(qiáng)已經(jīng)走了,就是出車禍走的,現(xiàn)在只剩你們娘兩了?!蓖馄潘剖窃V說又像是抽泣,極力的掩飾內(nèi)心的悲痛讓臉上的皺紋變得更加擰巴。
浩宇又回頭看著外婆,外婆就立在那里也不坐,也不走,就是站在那里看著王英,眼中滿是愛意。這眼神就和曾經(jīng)王英看浩宇的眼神是一模一樣的,只是現(xiàn)在,王英的眼里有溫柔卻沒有之前的那種愛。
一個人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愛恨情仇臉上掩飾的再好,眼里總會露出最真實的想法。
“哦......”對于自己老公去世的消息,王英在吃了浩宇喂給他的一小塊蘋果后只回應(yīng)了一個字。她連自己老公是誰都記不起來了,這樣的回應(yīng)也合乎常理。
浩宇還想和王英多說點什么,但是王英似乎有些累了,浩宇只好先讓母親睡下,自己和外公外婆來到走廊里商量。
“我媽既然醒了,明天我就去問下醫(yī)生看看能不能出院,如果順利的話我就先把我媽接回去,這樣你們也可以放心的回去了,這些日子辛苦你們了......”
浩宇其實是不想外婆們離開的,但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舅媽已經(jīng)打過幾次電話催促二老趕緊回去幫忙照顧生意,為這外婆和舅媽還大吵了一架。
“孩子,這是我女兒,她不管什么樣都是我女兒,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們明天要是回去了你可要照顧好你媽,要是有人欺負(fù)你們娘兩就給你外婆打電話,雖然說你外婆老了沒用了,但是你舅舅我還是使喚的動的。要是實在呆不下去了,你們娘兩就來找我們,我就你媽這一個女兒,不管誰說什么我都不會不管她的,知道嗎?”外婆說到后面情緒有些激動,外公在身旁安慰著外婆。
這個小老太婆個頭不高,身形也比較瘦弱,說話聲音不大但是字字又慷鏘有力。
浩宇拍拍外婆的肩膀,又擦了擦外婆臉上的淚水說道“我知道了外婆,你放心吧。你們早些回去歇著吧,我今晚上就在這陪著我媽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找醫(yī)生再問下情況,如果情況比較樂觀的話,我就直接帶我媽回家了。”
送走外婆之后,看了眼醫(yī)院里的時鐘,已經(jīng)是夜里十一點多了??粗鴷r間比較晚了,就沒有給大伯打電話通知大伯,浩宇編輯了條短信。
短信內(nèi)容說自己媽已經(jīng)醒了,自己現(xiàn)在在醫(yī)院,如果明天一切順利的話就可以出院了,明天您先把工地上照看著,自己這邊暫時回不去。編輯完之后發(fā)給了大伯。
大伯這人睡覺聽不得一點響動,夜里十一點多的短信還是把大伯給吵醒了。
手機(jī)屏幕的光在黑夜里有些刺眼,但是短信里的字才是字字珠心。大伯現(xiàn)在還不知道王英已經(jīng)失憶了,這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因為大伯之前偷了浩宇家的賬本和借條此刻看到這條短信那真是如芒刺背坐臥不安,躺在床上一夜沒睡。想要回條短信問個究竟,有些化蛇添足了,有過一絲想要將賬本還回去的想法,但是貪婪還是戰(zhàn)勝了理智。
這一夜同樣沒睡的還有浩宇,看著母親這個樣子,想著以后母親還能否恢復(fù)記憶,也想著以后母子如何相處,母親知道自己高位截癱之后又會有什么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