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甫,為了你我可是賠上了女兒,要是你讓我竹籃打水一場空,我一定掘你祖墳!”閣主夏妙玄喃喃自語道。想起不久前左圣御彭文博在婉瑩定親時曾奉上書信一封,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突然一拍腦門道:“這個上官甫,害慘我了!早知今日,當初還不如讓他們倆成親。唉……”
這時婉瑩飄然而來,身穿素衣,淡妝輕抹,面露悲戚道:“爹,不是說好為娘祈福,您怎么沒去?”
夏妙玄嘆氣道:“你明日就走了,爹想給你留些時間,讓你們倆多聊聊。瑩瑩,爹有一件事一直覺得蹊蹺,想問問你?!?p> 兩人在書房落座,望著古色古香的書房,婉瑩強顏笑道:“這些書好多都是娘最喜歡看得,她每看一本書都要在書上做注,然后抄錄下來。后來為了教我,娘還特意編纂了一本書《玉蝶錄》。”
夏妙玄笑道:“這些書也是你最愛看得,還記得《道德經(jīng)》第六十七章的精華嗎?”
婉瑩細細思量,娓娓道:“我有三寶,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今舍慈且勇,舍儉且廣,舍其后且先,則死矣。夫慈,以戰(zhàn)則勝,以守則固。天將救之,以慈衛(wèi)之?!?p> 夏妙玄欣然點頭道:“你能倒背如流,自然應該知道其中的含義。告訴天賜,仁慈是自保的唯一法子,不可隨意殺戮,自絕退路。”
婉瑩嘴角淺笑道:“爹,您是不是在怪我教壞了天賜?其實他重傷宋軼峰是我的主意,殺圣毒教毒王也是我的主意,女兒這么做不是害天賜,而是在救他。”
“說說看?!毕拿钚Q耳靜聽。
婉瑩娓娓道:“正義盟、神龍教都把天賜當成真兇,卍盟和圣毒教都以為天賜與真兇有關(guān),他們捉拿天賜都是志在必得,絕不會輕易放手。其中神龍教、圣毒教與天賜是死敵,兩盟是別有用心,這四教無論如何都視天賜為眼中釘,肉中刺,不除不快。剩下天魔教,雖然過去十年與神龍教眉來眼去,不過今非昔比,兩教屢屢出現(xiàn)糾紛,表面上看是神龍教想挑釁天魔教,其實是天魔教想并吞神龍教。天魔王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所以他們始終咬著天賜不放,就是為了找到一個缺口,趁機撕裂神龍教。既然五教都一心要擒拿天賜,天賜又何必手下留情?”
夏妙玄捋著胡須細細思忖,也暗暗點頭,但轉(zhuǎn)念一想,又皺眉道:“天賜殺得人越多,他的處境越危險,你想過沒有?”
婉瑩笑道:“當然,天賜殺得邪教徒越多,天魔教和圣毒教越會死死咬住他不放,兩盟也會更加確信他就是真兇,神龍教更會被纏住手腳無法脫身。如此一來,五教都會增派援兵前往捉拿天賜,援兵越多,天賜的處境越危險?!?p> 夏妙玄越聽越糊涂,忍不住插話道:“瑩瑩,天賜的處境越危險,你的處境也就越危險,你這樣做既是害了天賜,也是害了自己,為什么?”
婉瑩回身揉著他肩膀笑道:“爹,您別著急嘛!雖然天賜的處境很危險,但危中有機,越是處境危險,越能激發(fā)他的潛能。天賜是古祖天尊的關(guān)門弟子,當初天尊云游四海前曾傳他一門心訣,名叫《燃燈訣》。他曾背誦給我聽,我當時便覺得《燃燈訣》高深莫測,不愧是三大神功之一。后來默默修習,更覺得《燃燈訣》是武學經(jīng)典,傳世之作。女兒相信,只要天賜能夠練成這門武功,一定能獨步天下?!?p> 夏妙玄稍稍明白,欣然點頭。
婉瑩推窗望著凄美夜色,躊躇滿志道:“天賜有天賦異稟,是難得的習武天才,可惜斗志不足,不夠勤奮。爹能護住女兒一時,總不能護住女兒一世。女兒能護住他一時,也未必能護住他一世??傆幸惶?,圣閣和女兒都需要天賜庇護。他如果只是半吊子武功,得過且過,如何庇護圣閣和我?我們倆還要廝守一生,為長遠考慮,我也不能不未雨綢繆。只有他的處境越危險,才越能激發(fā)他的潛能?!?p> “潛能?”夏妙玄憂心道,“爹明白你的意思了,不過,你要想清楚,這其中風險太大,幾乎是九死一生。要是寶玉毀于匣,利劍毀于鞘,豈不是可惜?”
“噗!”婉瑩手捻青絲,揚眉笑道,“爹放心,女兒有五成利,只要我放手一搏,未必不能成功?!?p> “五成利?”夏妙玄吃驚道,“哪來的五成利?現(xiàn)在五路大軍圍攻天賜,你們是九死一生,只怕連一成利都沒有。”
婉瑩不屑笑道:“區(qū)區(qū)五路弱旅,女兒還沒有放在眼里。他們有五路追兵,女兒也有五路援兵,五對五,旗鼓相當。女兒手握五成利,難道還不敢放手一搏嗎?”
“五路援兵?”夏妙玄陡然起身道,“哪來的五路?就算爹把圣閣都派給你,你也就只有一路援兵。其余四路是誰?”
婉瑩娓娓道:“神龍教圣尊派一直暗中放水,先是前護教沈柏霖暗中放了天佑,后是前圣使李正淳暗中放走天賜,這次左圣御彭文博又三番四次出手相助,所以圣尊派是第二路援兵。之前在廬州城,天賜二人險些被抓,是幽冥教大小姐紫琉璃出手相救。這次在江寧鎮(zhèn),又是紫琉璃出手幫二人脫困,所以幽冥教是第三路援兵。天靜宮雖然一直袖手旁觀,不過女兒相信他們一定會在關(guān)鍵時刻出手相助,所以他們自然是第四路援兵。天魔教如果要想攻伐神龍教,天賜就是最好的向?qū)?,就算天魔王想置天賜于死地,魔天老也一定會在必要的時候保下天賜,所以魔派就是這第五路援兵?!?p> 夏妙玄暗暗吃驚,喃喃自語道:“沒想到連幽冥教也攪和進來了,他們與神龍教向來不和,早有滅神龍教之心,這次插手神龍教事務,想必是別有用心,準備坐收漁利。”
婉瑩似笑非笑道:“除此之外,女兒還有一支奇兵,虛位以待嘍!”
“奇兵?什么意思?”夏妙玄皺眉道。
婉瑩眉眼帶笑道:“爹猜一猜,要是猜中了,女兒答應爹事成之后一定帶著天賜回到圣閣,振興爹的大業(yè)?!?p> 夏妙玄負手踱步,細細思忖,突然笑道:“爹知道了,你是說八公山,對不對?”
婉瑩搖頭笑道:“不是,是上官甫?!?p> “上官甫?”夏妙玄閉目沉思,逐漸明白幾分,嘆氣道,“爹早就懷疑上官甫還活著,只是一直沒有確鑿的證據(jù)?,摤摚闶遣皇前l(fā)現(xiàn)了什么?”
婉瑩手繞青絲,細細分析道:“當初上官圣尊意識到處境危險,便秘密召集教眾回教勤王護駕,又飛鴿傳書,請爹派兵援助。女兒率樓主等人趕到時,圣尊已經(jīng)下落不明。后來韓圣相派人通知女兒,兩位圣童恐有危險,請求咱們出手相助。問題就出在這,圣尊聰慧無比,算無遺策,怎么可能用這么笨的招?”
夏妙玄也附和道:“你說得對,上官甫這個人熟讀兵史,深明韜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怎么可能輕易被殺?”
“哼!”婉瑩不屑笑道,“圣尊既然熟讀史書,就該知道當年大將軍何進是怎么自取滅亡的。我相信憑他的聰慧,他一定知道召外兵回總教是遠水難解近火,還會走漏消息。既然明知山有虎,他為何偏向虎山行?爹不覺得奇怪嗎?”
夏妙玄虎軀一震,大笑道:“你說得對,上官甫分明是故意的!如此說來,上官甫應該沒死,只是躲了起來,等待時機反擊。”轉(zhuǎn)念一想,又愁眉道:“只不過,圣尊派已經(jīng)土崩瓦解,他拿什么反擊呢?就算他還活著,如今也已經(jīng)是孤掌難鳴,無能為力了??上?,可惜啊!”
婉瑩也想不明白,只覺十分蹊蹺。上官甫既然知道死期不遠,為什么不奮力一搏?為什么眼睜睜看著幾位圣童被殺?他遲遲不現(xiàn)身,原因是什么?又為什么要暴露圣尊派?難道他還有什么隱藏戰(zhàn)力?讓圣尊派四處挑事,激起天魔教、圣毒教怒火,目的到底是什么?難道跟自己目的一樣?想到這,她嬌軀一顫,逐漸有了眉目。
細細回憶當初天賜二人逃出神龍教的點點滴滴,婉瑩忍不住喜笑顏開道:“我明白了,爹,我明白了!上官甫當初引天賜去梅園,目的應該有二。之前我只想到第一點,現(xiàn)在才明白,上官甫是一箭雙雕!”
夏妙玄也忍不住插話道:“爹也明白了,沒想到上官甫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豪賭!”想起當初往事,不禁陷入了沉思。
三十年前,夏妙玄與萬飛鴻成親。上官甫親自前來道賀,還領(lǐng)著一位年僅十八歲的少年。那少年儀表堂堂,面頰消瘦,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上官甫指著少年道:“夏賢弟,我為你介紹,這位是傅清明,天靜宮前宮主傅老前輩的孫子。清明賢弟,這位是逍遙閣前閣主夏老前輩的長孫夏妙玄?!?p> 望著二人攜重禮前來,夏妙玄大喜道:“多謝上官賢兄,多謝傅賢弟,另外請上官兄替我謝謝林姑娘!哦,不對,現(xiàn)在應該是上官夫人了,改日夏某一定親自登門拜訪,祝賀新婚之喜!”
上官甫大笑道:“咱們?nèi)齻€志同道合,不必講這些繁文縟節(jié)。我們二人今日前來,既是為了向你道賀新婚之喜,也是想與你密謀大事!”
夏妙玄引二人入內(nèi)室,低聲道:“是不是光復三教的大事?”
上官甫欣然點頭道:“神龍教已經(jīng)被華家竊取,天靜宮和逍遙閣也已經(jīng)易主,大家都有祖業(yè)要光復,我就不再贅述了。接下來咱們要同心協(xié)力,各司其職,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積聚財富,招攬英才,培植力量,然后步步為營,先幫天靜宮撥亂反正,再助逍遙閣改姓易主,最后一起推翻華家,光復神龍教?!?p> 夏妙玄、傅清明齊齊點頭,紛紛道:“請上官兄謀劃!”
上官甫兩手攬著二人肩膀,小聲道:“雖然咱們?nèi)硕紱]有什么勢力,但只要咱們同心協(xié)力,大事必成!接下來,請兩位賢弟積聚財富,我來招攬英才,培植力量,只要時機成熟,咱們兄弟即可揭竿而起,內(nèi)外夾攻,屆時登極御頂不過是翻手覆掌的事!”
夏妙玄暗暗驚嘆,沒想到上官甫竟然敢如此豪賭,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如今想起往事,夏妙玄依舊震驚不已,苦笑道:“上官甫一向喜歡豪賭,爹早就領(lǐng)教過了。幸運的是他兩次都賭贏了,而且贏得堂堂正正,毫無懸念。目前為止他只輸過一次,還是輸了別人的本錢,他自己倒因禍得福,賺得盆滿缽滿,還坐上了圣尊寶座。哈哈……一時之間,誰也說不清他到底是輸了,還是贏了。不過這一次,爹是真心希望他能賭贏,否則我就是賠了女兒又折兵了!”
婉瑩笑盈滿面道:“爹放心,這一次圣尊一定能賭贏,女兒也一定能賭贏!”
夏妙玄欲言又止,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忍了許久,終究心情沉重道:“瑩瑩,萬一……爹只是說萬一,你將來打算怎么辦?”
婉瑩負手望著窗外,緩緩回眸笑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女兒此生伴侶只有天賜一人,不做第二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