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龍橋坐落在尋龍林里一條河溪上,橋上雕刻白龍七條,個個蜿蜒騰飛,呼之欲出。橋呈弓形,兩孔三墩,橫跨十六七丈,寬丈余,橋中央有涼亭,宛如橋帽般,頗為雄壯。
魔嬰領(lǐng)著眾人從西面踏上七龍橋,上官甫領(lǐng)著眾人從東面踏橋而上。
上官甫吩咐眾人在涼亭外等候,自己獨自上前。魔嬰也抬手示意,自己孤身上前。父女二人在涼亭對峙,魔嬰沒有絲毫久別重逢的喜悅,反倒神情冷漠,上官甫心情復(fù)雜,強顏干笑。
魔嬰冷冷道:“你真是無恥,竟然拿自己的夫人做籌碼跟我談判!”
“為什么這么憤怒?”上官甫字正腔圓道,“她是我的夫人,也是你娘,你不惜認(rèn)賊作父,助紂為虐,悍然幫助沈魔頭討伐神龍教,屠戮華家,不就是為了奪回你娘?現(xiàn)在我把她還給你,你卻怒火沖天,是別有所圖,還是虛情假意?”
“你下作!”魔嬰怒道,“當(dāng)年你瞞著我娘在外面養(yǎng)女人,連兒子都有了,為了那個賤女人,你毒瘋了她?,F(xiàn)在為了自己的野種,你不惜拿她當(dāng)籌碼,像你這樣的人真是死不足惜!”
“這就是你對我的報答?”上官甫心寒道,“懷中抱子三年,含辛茹苦十載,你對我就只剩下仇恨,這就是你的孝道?我與你娘的事與你無關(guān),十年間我沒有虧待你,一直視如己出,即便你母親瘋癲后,我對你也仍然一如既往。”
“哼!”魔嬰冷曬道,“一如既往?你是為了討好外公和舅舅,好掩蓋你毒瘋愛妻的罪孽!你比誰都清楚,如果外公和舅舅知道了,他們絕不會放過你,甚至?xí)⒛愦旃菗P灰。你所謂的一如既往,只是想利用我達(dá)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恨,舅舅太傻,竟然錯信了你二十年,最后還被你利用,慘死在你毒爪下!”
“哈哈……”上官甫不屑一笑道,“你以為你外公和你舅舅是好人?當(dāng)初你娘癡戀齊鳳翼,二人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終身,是誰逼著她羊入虎口?是誰在她被人婬辱后一聲不吭?這就是華恒啟的所作所為,他配當(dāng)你外公嗎?至于你所謂的舅舅,神龍教需要聯(lián)姻,他為什么不挺身而出?在你娘出事后,他為什么不敢為她討回公道?華家害了你娘,他卻與逆賊沆瀣一氣,他配當(dāng)你的舅舅?二人豬狗不如,害慘了你娘,你卻跟他們感情深厚,平陽若是清醒過來該有多心痛?”
“住口!”魔嬰怒道,“你顛倒黑白,滿口胡說,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你不提我險些忘了,齊鳳翼與我娘情投意合,所以你一手策劃了二十年前的梅園慘案,目的就是逼死齊鳳翼,斷了娘的念頭。后來陰謀敗露,你就聯(lián)手狗賊衛(wèi)青山毒瘋了她。再利用我娘的事氣死外公,孤立舅舅,徹底將他玩挵于鼓掌??蓱z的舅舅被你幾次出賣,最后又間接死在你手上。上官甫,你真是心狠手辣,畜生不如!”
上官甫面色陰沉道:“華恒啟父子死有余辜,齊鳳翼死不足惜!當(dāng)年我與齊鳳翼相識七龍橋,共同起誓要匡扶正道,鏟除邪惡,誓不妥協(xié)。沒想到滴血未干,他就附和地老,主動提出議和之事,屈膝叛變,賣教求榮!于公,他背叛正道,背叛圣教,是逆臣賊子;于私,他背叛摯愛,背叛手足,是無恥叛徒。這種人死不足惜,何值一提?至于你娘,當(dāng)初我無意將她卷入其中,是她執(zhí)念太深,害了自己?!?p> 回想往事,他至今依然清晰地記得當(dāng)時二人爭吵的畫面。那時華平陽突然從石后閃出,嚇了上官甫一跳,更令衛(wèi)青山震悚。沒等上官甫回過神來,華平陽已經(jīng)劈頭蓋臉質(zhì)問道:“上官甫,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我?guī)熜帜狞c對不起了你?你為什么要暗害他?”
沒等她話說完,上官甫已經(jīng)一閃而逝,從她背后扣住了她脖子,幽幽道:“平陽,我無意將你卷入,你不要信口胡說。齊鳳翼背叛了圣教,背叛了你,也背叛了我,這種人死有余辜,我勸你裝聾作啞,不要插手?!?p> “休想!”華平陽怒道,“他是我?guī)熜?,是我唯一摯愛的人,你害死了他,我要你償命!”她邊說邊抬指朝自己耳后插去,指法凌厲而狠絕。
“小心!”不遠(yuǎn)處衛(wèi)青山急呼道。
話音未落,上官甫已經(jīng)抬指夾住華平陽玉指,陰聲道:“平陽,值得嗎?五年前,是他親自向師父建議要與邪教聯(lián)姻,更是他主動暗示應(yīng)該派你前往。你對他一片癡情,掏心掏肺,他卻棄如敝屣,又親手把你推入火坑,這樣的男人值得你跟我拼命?”
“你胡說!”華平陽大怒,腦袋使勁后仰,直沖上官甫面門砸去。一擊未中,又化掌為爪,海底撈月。不料上官甫接連輕松避開,且虎爪死死扣住她手腕。華平陽只覺鉆心疼痛,忍不住哎呦一聲。
上官甫怒眉道:“你真要與我反目?”
“是!”華平陽氣急道,“有本事你就連我一塊殺了,否則我一定會告訴爹,讓你殺人償命!”
“你真是鐵心石腸!”上官甫心寒道,“當(dāng)初是誰在你最危難之時出手相助,娶你進(jìn)門?又是誰不分寒暑晝夜照顧你和燕兒?那時你最摯愛的師兄在哪兒?他摟著別的女人卿卿我我,他抱著自己的孩子百般疼愛,你在他眼里算什么?是可有無的存在,是隨時可以丟棄的破鞋!唯有我把你當(dāng)寶,你卻不自知,平陽,你對得起我嗎?”
“你無恥!”華平陽咬牙道,“廢話少說,要么殺了我,要么跟我去向爹認(rèn)罪!你自己選吧!”
“圣使,”衛(wèi)青山湊近道,“夫人已經(jīng)不能留了,若是圣使不想殺她,屬下有個辦法,可以讓她從此瘋癲,再也無法對圣使構(gòu)成威脅。”他邊說邊掏出一個藥瓶,面帶邪笑。
上官甫遲疑片刻,嘆氣道:“平陽,我問你最后一句,是不是非要逼我償命?”
“是!”華平陽斬釘截鐵道,“殺人償命,這是你自作自受??丛谶@些年你照顧我們母女的份上,我可以向爹求情,但殺不殺你就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哈哈……”上官甫苦笑道,“好個自作自受!動手吧,青山!”
想起夕日華平陽決絕的神情,他至今記憶尤深,感慨道:“你們母女倆都是涼薄之人,卻都被我遇上了,這就是孽緣??!我對你娘百般呵護(hù),她卻與我離心離德,為了一個負(fù)心漢不惜與我反目;我對你百般疼愛,你卻認(rèn)賊作父,為了一個狗賊不惜與我生死相博。好啊,既然一切恩怨源于你娘,今日就做個了結(jié)吧!我把你娘帶來了,用魔元來換!”
“你覺得可能嗎?”魔嬰冷笑道,“魔元是你的私生子,你拿自己的妻子換自己的野種,怎么換你都不吃虧,我憑什么答應(yīng)你?再加上衛(wèi)青山,否則免談!”
“一切與衛(wèi)青山無關(guān),”上官甫鏗鏘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奉了我的命令,我才是罪魁元兇。你想報仇雪恨,直接沖著我來,不要為難他。只要你把魔元交出來,我可以自封穴道,隨你走?!?p> “好個慈父!”魔嬰咬牙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衛(wèi)青山利用玲瓏丹一手策劃了梅園案,又親手毒瘋了我娘,還聯(lián)手你背叛我舅舅,更暗害了獨孤勝,害得我與師父險些反目,這一筆筆賬我要跟他細(xì)算!把衛(wèi)青山交出來,否則我讓你斷子絕孫!”
上官甫面色陰沉,目光如炬般盯著魔嬰。魔嬰也臉色冰寒,怒目望著上官甫。二人在涼亭對峙,誰也不肯退讓半分。
見遠(yuǎn)處二人在涼亭對峙許久,天魔王宋思遠(yuǎn)瞇著細(xì)目道:“這一次魔嬰遇到對手了,上官甫有龍鳳之姿,看來不宜對付啊!如果談不攏,不知魔嬰會不會痛下殺手,大義滅親?上官甫一死,神龍教群龍無首,必亡無疑!嘿嘿……”
“或許吧!”姜仁杰捋須笑道,“就算動起手來,上官甫也占不到便宜。他雖然武功高強,但魔嬰武功也不弱;何況虎毒不食子,只有易子而食的父母,哪有自絕香火的爹娘?若是能擒住上官甫,不僅神龍教會束手就擒,就連俠客盟也會群龍無首!”
秦牡丹冷笑不語,金杖拄地,靜靜凝望。
旁邊閣老徐勝杰捋著捶胸胡須,慢慢托出一個錦盒,邪笑道:“就算真打起來,咱們也不懼他們!等下你們對付其他人,狗賊衛(wèi)青山交給我擒殺。此人殺我教徒甚多,又與前毒尊有關(guān),還牽涉我教圣物,這次要讓他插翅難飛!”
旁邊鬼帝狄道慶長眉如雪,面露狡笑道:“諸位莫要小瞧了上官甫手下的五位高手,大小姐說過‘天賜武功一騎絕塵,關(guān)玉峰毒術(shù)神鬼莫測,香雪海醫(yī)毒出類拔萃,霍天毅武功不容小覷’,萬一打起來,諸位可不要大意?!?p> “哈哈……”姜仁杰大笑道,“能不能打起來就要看神龍教肯不肯屈服,俠客盟肯不肯讓步。若條件能談妥,神龍教愿意退出俠客盟,保持中立,割地賠銀,兩教立刻便能化干戈為玉帛。有了神龍教的賠銀,咱們很快就能恢復(fù)元氣?!?p> “魔天老太天真了,”宋思遠(yuǎn)冷冷道,“就算他們肯議和,也未必是真心議和,很可能是緩兵之計。等他們恢復(fù)元氣,必會卷土重來,那時再想降服神龍教可就難了。依老夫的意思,不管上官甫肯不肯議和,咱們都要一舉蕩平神龍教,瓦解俠客盟!”
“有野心是好,但更要有實力!”秦牡丹冷眼一瞥道,“對面有十絕之一的衛(wèi)青山坐鎮(zhèn),還有魔嬰親口封的五絕高手中的三人,天魔王不要太輕視他們了。若要取勝,必須先擒殺衛(wèi)青山和圣童才行!”
“狗賊衛(wèi)青山交給老夫,”徐勝杰邪笑道,“他雖然號稱毒絕,但我有靈珠在手,必能擒他!”
“好!”宋思遠(yuǎn)大喜道,“徐閣老既然有把握對付衛(wèi)青山,那老夫就當(dāng)仁不讓,親自擒拿圣童!”
“不可!”秦牡丹斬釘截鐵道,“魔嬰早就吩咐了,圣童交給老身,天魔王、魔天老對付關(guān)玉峰、香雪海。”
“哼!”宋思遠(yuǎn)不屑一笑道,“御魔天未必是圣童敵手,還是老夫來對付吧!此人屢屢重創(chuàng)峰兒,險些斷我宋家香火,老夫要拿他祭旗!”
見拗不過宋思遠(yuǎn),秦牡丹只好冷笑不語。
望著對面五人,天賜回頭道:“師妹,等下你來對付鬼帝,我來對付宋思遠(yuǎn)?!?p> “???”香雪海疑惑道,“可是……小主不是說……”
“我知道,”天賜幽幽道,“小蝶是擔(dān)心我和天魔教恩怨太深,才讓我對付幽冥教。不用擔(dān)心,我與宋軼峰的仇恨早已深入骨髓,就算我現(xiàn)在跪下來,他也不會放過我。既然如此,我何必懼怕?天魔王武功底細(xì)不明,我來對付;鬼帝武功不及關(guān)樓主,你來應(yīng)付?!?p> 旁邊衛(wèi)青山漫不經(jīng)心道:“徐勝杰毒術(shù)高超,又身懷異寶,你們離他遠(yuǎn)一點,以免被傷到?!?p> 圣護(hù)夏淑敏憂心道:“七龍橋如此狹窄,這里又有三個擅長毒術(shù)之人,一旦打起來恐怕大家都免不了被毒氣侵襲。何況這橋未必堅實,眾人一起動手,說不定會震塌橋梁。不如且戰(zhàn)且退,退到林中。咱們聯(lián)手護(hù)住上尊一起往林中退,應(yīng)該是萬無一失。”
天賜附和道:“圣護(hù)說得對,橋上雖然能容納數(shù)百人,但眾人一起動手,頃刻就能震塌大橋。這橋長幾十丈,果真塌了,位于涼亭附近的人未必能生還。等下救回天佑后,我和衛(wèi)圣尉殿后,其余人護(hù)著上尊和天佑離開。如果能退到橋頭,咱們聯(lián)手震塌大橋,讓他們變成落湯雞!”
“好主意!”衛(wèi)青山邪笑道,“果然是好主意!從四丈處開始,如此必然萬無一失!等他們僥幸上岸,咱們已經(jīng)全身而退。”
眾人正盤算著,只見上官甫、魔嬰同時抬手,天賜忙接過華平陽飛身而去,對面秦牡丹也提著天佑飄然而至。上官甫抬手示意,魔嬰也冷眼一瞥,天賜、秦牡丹齊齊用力疾推,一個飛身接住了天佑,一個抬手托住了華平陽。
望著華平陽呆滯的目光,上官甫幽幽道:“在你看來她的悲劇是我造成的,其實她的悲劇早就注定了。先被父兄出賣,又被摯愛拋棄,最后遭狗賊父子婬辱……或許對她來說,現(xiàn)在渾渾噩噩的轉(zhuǎn)態(tài)也是一種幸福。你想替她報仇,就該殺光所有欺負(fù)她的人。華淵平父子已亡,齊鳳翼夫婦已死,只剩我和你的生父。你打算先殺養(yǎng)父,還是先殺生父?”
魔嬰目光狠厲道:“既然你已經(jīng)猜到了,何必明知故問?”
二人一個鳳目怒視,面含煞氣,一個神情冷漠,目光逼視,氣氛驟然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