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圣相韓文信說起玉玲瓏退位之事,天賜暗暗感慨。二人當(dāng)初相識于地煞殿,后來分別被封為圣童、圣女,情意不覺更深厚。但好景不長,后來流言四起,圣尊震怒,重罰天賜,二人才逐漸疏遠。不過陰差陽錯,上官甫又收玉玲瓏為徒,二人便趁機恢復(fù)了聯(lián)系,只是感情多了一絲隔閡,不再像往日一樣毫無顧忌。
想起玉玲瓏不惜退出神龍教也要維護自己,天賜感動不已,眼眶濕潤道:“玲瓏去哪兒了?”
“屬下不知,”韓文信恭敬道,“教主離任后下落不明,連張圣相也不知所蹤。圣童如今已經(jīng)洗去污名,為什么還要回教?難道圣童真以為是教主要對付你?你真以為她們奈何不了你?”
“當(dāng)然不是,”天賜鏗鏘道,“我知道上官云背后之人是誰,自然也知道她們想干什么。不過,圣教是師父一手打下的,也是眾教徒浴血奮戰(zhàn)保住的,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它被人蹂躪、踐踏!這次孤身前來,不光要洗去所有污名,還要奪回圣教,告慰師父亡靈!”
韓文信虎軀一震,似笑非笑道:“就憑圣童一人?圣童過于自信了!上官教主、霍圣尉、關(guān)圣相、彭圣督四人聯(lián)手足以對付圣童,還有聶凌云、楊耀武、封北海、魏無邪等人,你如何奪回圣教?”
“難道韓圣相不想奪回圣教?”天賜回頭逼視道,“我聽說你和蕭圣相已經(jīng)被廢,甚至被囚禁多日,難道韓圣相能咽下這口氣?就算你能咽下這口氣,上官教主肯放過你?”
被天賜一點,韓文信低眉沉思,逐漸記起二十幾日前舊事。
當(dāng)時神龍教群龍無首,圣尉上官云召集眾人,志得意滿道:“諸位,圣教不可一日無主,你們覺得該怎么辦合適?”
圣尉霍天毅面露愧色道:“教主離教,是我等做事太過操切,應(yīng)該緩緩勸諫,不該咄咄逼人。老夫有罪,應(yīng)該向教主請罪,并請教主回心轉(zhuǎn)意!”
“霍圣尉,”上官云目光逼視道,“你已經(jīng)求了教主多次,一路苦勸,教主何曾把你放在眼里?為了一己之私,教主不惜置圣教于不顧,如此因私廢公,豈不令人寒心?圣教是我等浴血拼殺才保下的,如今眾人尸骨未寒,教主卻要親手葬送圣教,難道咱們不該出手制止?”
霍天毅無言以對,捋須不語。
見霍天毅不語,上官云趁機笑道:“圣教不可一日無主,眼下咱們該推舉一人擔(dān)任教主,否則消息傳出,必引來邪教覬覦。本圣尉的意思是教主人選必須滿足三個條件,其一,德高望重,能以德服人,令眾人信服。其二,戰(zhàn)功赫赫,曾為圣教立下汗馬功勞。其三,忠心為教,支持重審圣童之案,同意緝捕圣童?!?p> 眾人紛紛不語,各懷心思。
上官云繼續(xù)道:“論德望,霍圣尉德高望重,既是地老得力助手,又是圣尊頗為倚重之人,深受眾人擁戴;論功績,霍圣尉曾親手誅殺中央鬼帝狄道慶,為圣教立下赫赫戰(zhàn)功,深受眾人崇敬;論忠心,沒人比霍圣尉更效忠圣教,這一點有目共睹。本圣尉推舉霍圣尉為教主,不知各位可有異議?”
“不!”霍天毅斬釘截鐵道,“老夫逼迫教主重審圣童一案是為了圣教,而不是為了覬覦教主之位。如今教主憤然離教,是霍某之過,我不僅不會承繼教主之位,還要向新教主上書請罪!”
“我推舉上官圣尉!”關(guān)山月鏗鏘道,“論德望,上官圣尉德才兼?zhèn)?,文武雙全;論功績,上官圣尉在分堂和總教都曾為圣教立下汗馬功勞;論忠心,為護衛(wèi)圣教不惜得罪教主,以身犯險,堪稱忠勇!本相覺得沒人比上官圣尉更適合擔(dān)任教主,諸位覺得呢?”
圣御聶凌云、楊耀武、圣丞封北海、魏無邪等紛紛附和?;羰ノ巨垌汓c頭,也附議。韓文信、蕭永貴、彭文博互望一眼,紛紛冷眼旁觀。
上官云皮笑肉不笑道:“蒙諸位抬舉,上官云必不負諸位厚望!”
翌日,上官云召來霍天毅、關(guān)山月、韓文信和蕭永貴等人,似笑非笑道:“諸位既然奉我為教主,那本主便提兩個要求,一是忠心為教,不得旁生二心。二是遵守教規(guī),不得肆意妄為?!?p> 眾人齊齊躬身,神色恭敬。
見眾人態(tài)度恭敬,上官云突然面色陰沉道:“說到忠心,本主不得不提一件事,那就是圣尊謀逆之事。當(dāng)初地老掌控圣教,韓圣相、蕭圣相為何里應(yīng)外合,聯(lián)手圣尊謀逆?”
眾人面色一變,唯獨韓文信漫不經(jīng)心道:“地老對外卑躬屈膝,向邪教諂媚,置圣教于不顧;對內(nèi)殘酷打壓,任人唯親,蠶食圣教財富,若任由他們胡作非為,圣教亡矣!”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上官云厲斥道,“地老雖有罪,但對韓圣相、蕭圣相不薄,你們不守教規(guī),勾結(jié)內(nèi)外,悍然謀逆,豈敢強詞奪理?”
“那教主呢?”蕭永貴怒目圓睜道,“教主當(dāng)初倒戈一擊,難道不是謀逆?地老對你也不薄,你勾結(jié)內(nèi)外,悍然反叛,豈敢恬不知恥?”
上官云早料到他會這么說,冷笑道:“本主本不想謀逆,是有人故意假傳消息,令我等誤以為地老要血腥鎮(zhèn)壓,這才不得不憤然反抗。如果我沒有記錯,當(dāng)日假傳消息之人就是韓圣相,對不對?”
韓文信也早瞧出上官云用意,傲然而立道:“教主有話不妨直說。”
“不急!”上官云繼續(xù)道,“你們?yōu)榱艘患褐?,利用兩位圣童悍然挑起神魔之爭,使圣教傷亡慘重,千百人頭落地,此罪一。又假傳消息,逼我們謀逆,接著勾結(jié)內(nèi)外,背叛地老,此罪二。又逼迫華圣尊屈膝求和,致使圣尊被害,圣教威嚴掃地,此罪三。還包庇凌尚香,暗中與幽冥教茍且,致使圣尊被襲,至今下落不明,此罪四?!?p> 蕭永貴正要發(fā)作,韓文信忙抬手示意,不屑一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上官云冷冷道:“將二人拿下,先關(guān)入虎頭牢獄,待捉回圣童,一并審訊!”
不久上官云又親自到獄中見韓文信,面色凝重道:“韓圣相,不要怪我下手太狠,本主一切都是為了圣教,不得已而為之?,F(xiàn)在圣教元氣尚未恢復(fù),還需要借助正道的力量,否則圣教必亡,你我如何對得起死去的圣尊?將你囚禁起來并不是我的本意,而是兩盟的意思。”
“兩盟?”韓文信慢慢睜開虎目,目光如炬道,“兩盟什么時候凌駕于圣教之上了?教主不說我也知道,是她們出手了,對不對?”
上官云負手嘆氣道:“你與圣童糾葛太甚,又對其身世了若指掌,只要你肯倒戈一擊,說出圣童的身世,并同意將來前往兩盟指證圣童,不僅你能活命,連蕭圣相也能保住性命,如何?”
“指證圣童什么?”韓文信故作不知。
“何必明知故問?”上官云鏗鏘道,“圣童牽扯兩盟兩件血案,現(xiàn)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而這個東風(fēng)就是作案動機。韓圣相最清楚圣童身世,自然最清楚他作案的動機。若你肯在將來出面指證圣童,本主可以放了圣相,饒了蕭永貴,并讓你們官復(fù)原職!”
“哈哈……”韓文信大笑道,“教主找錯人了,韓某不是賣友求榮之人,更不會出賣圣童!”
“韓圣相真的不肯?”上官云逼視道。
見韓文信不為所動,上官云怒目寒光,抬手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韓文信冷眼一瞥,見護衛(wèi)押來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婦人,不禁虎軀一震,猛然驚起。
上官云一把抓住凌尚香肩膀,似笑非笑道:“韓圣相金屋藏嬌,真以為圣教人人都是傻子?”
韓文信怒目逼視,突然心里咯噔一下,瞬間收了怒氣,冷漠道:“我不知道教主在說什么,更不知教主是如何擒住她的?!?p> “果然是你!”上官云冷冷道,“你剛才的神情已經(jīng)出賣了你,凌尚香果然在你手上!來人,傳命關(guān)圣相率圣御、圣丞立刻去韓圣相、蕭圣相殿搜!告訴關(guān)圣相,把圣教圖紙帶上,一定要找出密室所在!”
韓文信神色稍慌,虎爪緊攥鐵欄道:“教主是如何猜到的?”見上官云冷笑不語,他逐漸猜出幾分,有氣無力道:“我明白了,原來是她們。”
“只要你同意,”上官云笑道,“我可以放了蕭永貴,還可以留凌尚香一命。本主知道你對她有情,當(dāng)初若不是你包庇她,她根本沒有活命的機會。雖然不知道凌尚香襲殺圣尊是不是你的主意,但直覺告訴我,你與圣童的關(guān)系絕不簡單!韓圣相,你早就與圣童暗中勾結(jié),想扶他做圣尊,自己好一手掌控圣教,是不是?你之所以留下凌尚香,不光是垂涎她的美色,還想利用她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圣尊,對不對?”
韓文信苦笑道:“教主真是英明!既然教主已經(jīng)猜出,那屬下只好認了。我同意出面作證,不過請教主信守承諾,保住凌尚香和蕭永貴!”
“可以!”上官云欣喜道,“本主說到做到!”
后來護衛(wèi)押來凌尚香,二人隔著鐵欄撫手相望,凌尚香淚眼婆娑道:“是妾身害了圣相,若不是我,圣相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
“一切都是命!”韓文信寬慰道,“你放心,我已經(jīng)向教主求情,教主親口答應(yīng)不會為難你。等我從兩盟回來,再接你下山!”
凌尚香驚慌道:“圣相,你是不是答應(yīng)他什么條件了?”
韓文信握著她玉手,苦笑道:“這是我與圣童之間的事,是時候該讓他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了?!?p> 凌尚香似懂非懂,眼神哀傷。
兩人十指緊扣,纏綿悱惻。
想起舊事,韓文信搖頭苦笑道:“圣童,就憑你一人能奪回圣教嗎?就算屬下出手相助,恐怕也沒有勝算。如今圣教日益壯大,雖然不比從前,但也已經(jīng)恢復(fù)一半元氣,此時就算你我聯(lián)手也闖不進龍山,更何談奪回圣教?”
“韓圣相太小看自己了,”天賜笑道,“你的能力不該只是如此!雖然我不知道教主拿住你什么把柄讓你如此忌憚,但我知道你是師父最信任的人,否則當(dāng)初如日中天的圣相不會以身犯險,隨我?guī)煾腹恢\反。我?guī)煾改苋绱诵湃文?,恐怕不光是因為韓圣相忠心耿耿,更因為你們有相同的信仰吧!”
聽天賜說起上官甫,韓文信閉目思忖,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當(dāng)年的情形。
那時二人都年近二十,血氣正盛。當(dāng)韓文信第一眼看到上官甫時,便覺得此人絕非池中之物。而上官甫也被韓文信的睿智折服,引以為知己。
二人談?wù)撈鸾笫聲r,韓文信義憤填膺道:“前教主為什么要與魔嬰聯(lián)姻?卑躬屈膝,丟盡圣教顏面!如今圣教一戰(zhàn)就折損過半高手,簡直匪夷所思!若我是圣尊,當(dāng)立刻聯(lián)絡(luò)兩盟正道,與逍遙閣、天靜宮和解,合眾人之力與日月盟相抗!邪魔都已經(jīng)聯(lián)手,圣教還在等什么?”上官甫欣喜道:“韓賢弟與我不謀而合,要想對抗邪魔,唯有這一條路可走!”
后來地老當(dāng)政,二人談?wù)撈鹕颀埥檀笫拢n文信嘆息道:“一將無能累死三軍,主上昏聵何故早降?現(xiàn)在他們卑躬屈膝,向天魔教諂媚,簡直骨氣盡喪!圣教若想振興,教賊必除,地老必滅!”上官甫欣然捋須道:“韓圣相真知灼見,說出了我的心聲!”
待除去地老,聽聞祖母綠重現(xiàn)江湖,韓文信感慨道:“楊教主之事我也略有耳聞,聽說是被人冤枉的,不知圣尊怎么看?”上官甫負手幽幽道:“祖母綠重現(xiàn)江湖,只怕楊教主舊事要重現(xiàn)了?!表n文信大驚道:“圣尊是擔(dān)心……”上官甫搖頭不語,神色凝重。韓文信怒眉倒豎,擲地有聲道:“有屬下等在,必不會讓圣尊重蹈覆轍!”
想起當(dāng)初往事,韓文信暗暗嘆氣,苦笑道:“圣童抬舉韓某了!如今的韓某只是一階下囚,能有什么能耐?以前全賴蕭圣相幫襯,現(xiàn)在連他也被囚禁虎頭牢獄。彭圣督雖然執(zhí)掌金龍關(guān),但他墻頭草兩邊倒,早已向教主屈膝。其余眾人也紛紛變節(jié),先后奉教主為尊。圣童若想大鬧圣教,我勸你不要以卵擊石。你背后有小主,該多為她想想,何必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天賜聽出韓文信話外之音,若有所思道:“若我能救出蕭圣相,勸服彭圣督,韓圣相可愿意放手一搏?”
韓文信雙手交叉,靜默不語。
第二日霍天毅率眾人直奔龍山,途徑慈氏寺時,天賜要求前往寺廟附近祭墳,眾人無奈同意。穿過山門,繞過正殿,來到后殿。從后殿出西門,來到偏殿后一處石碑附近。望著石碑上“先妣華夫人平陽之墓”刻字,天賜躬身一拜,暗暗感慨道:“師娘,師父對不起您,也對不起師妹,如今驟然離去,已經(jīng)不能親自來向師娘請罪,我只好替他老人家來祭拜。其實我也無顏見師娘,當(dāng)初迫于無奈不得不與師妹刀刃相向,望師娘原諒師父和賜兒,庇護圣教!”
眾人見是華平陽墳?zāi)梗娂姽Ь醇腊荨?p> 路過東面殿后,天賜一眼瞅見兩座懷中抱子墳,仔細觀望才發(fā)現(xiàn)是姜仁杰父子墳?zāi)埂M贡稀帮@祖考魔天老姜公仁杰之墓”和“魔天擎姜全壽之墓”,天賜冷笑一聲道:“姜仁杰作惡多端,也配立碑?豈不玷污神佛寺?”話音未落,一掌震碎了墓碑。
眾人剛離去,姜全壽墓碑前出現(xiàn)一個偉岸身影,陡然一掌震碎了姜全壽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