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31日。
辦公樓下的廣場在舉行跨年活動,隔著防噪落地窗,看見圍成三堵墻的人群,他們拿著仙女棒,戴著紅色毛線帽,眉眼帶笑。人群中間是個樂隊,三男兩女,隔得很遠(yuǎn)看不清臉。
卿歡平靜地看著他們的笑容和張得大大的嘴,像在劇院看一出啞劇。
辦公室里寂靜無聲,同事都下去參加跨年活動或者回家了,她一個人站在這里良久,似乎被時間遺忘。
“卿歡?還不走?”卿歡回頭,看見主編明媚舉起手向她打招呼,套在食指上的一大串鑰匙叮鈴鈴作響。
卿歡笑:“下面好像很熱鬧。”
明媚走過來看一眼下面,又看著她漠然的臉和呆滯的眼睛:“想什么呢?”
卿歡笑,眼睛彎成月牙:“在想快過年了我沒有錢包紅包不敢回家啊?!?p> 明媚不揭穿她的掩飾:“你這是暗示我工資太少?”她拍拍卿歡的肩,“走,下樓去我請你喝咖啡補償一下。”
兩人走到廣場,歡呼尖叫聲像海浪般席卷過來,震得耳膜發(fā)痛。卿歡像個小女孩似的挽住問明媚問:“主編你怎么還不回家,不是都結(jié)婚了?”
明媚看著這個一臉八卦又可愛的卿歡,簡直和剛剛憂郁的樣子判若兩人,不覺有點好笑。頓了頓說:“嗯,等會兒他來接我?!?p> 卿歡意味深長的發(fā)出“哦”的聲音,還想打趣兩句,看見主編有些出神,便閉嘴乖乖跟著。
廣場上音響聲,歡呼聲混雜,她們擠不進(jìn)去只能站在人群的最外圍,索性就那么站著,看不見人就聽聲音。
唱的是陳奕迅的《好久不見》,“我來到你的城市,走過你來時的路……你會不會忽然出現(xiàn)……”
你會不會忽然出現(xiàn)?
“要是讓我再年輕十歲就這點人哪是我的對手,早擠到最前排了。”
明媚笑著看她一眼,明明也還是二十多歲的年紀(jì),哪來的年輕十歲?
卿歡抬頭看看天,寒冷的跨年夜,陰風(fēng)刺骨,她實在不喜歡這個天氣,從小就怕冷,這種天氣簡直讓她渾身難受。
她覺得很沒意思,牙齒冷得打顫,身體有些發(fā)抖,裹裹圍巾,想和明媚說聲回去了。
“男主唱唱得很好,聲音也很好聽啊。”
卿歡豎耳聽了一下,撇撇嘴,不以為然:“也就那樣吧?!蔽衣犨^更好聽的呢。
卿歡出門沒戴手套,凍得紫紅紫紅的,對著嘴哈了兩口氣連忙插進(jìn)大衣兜里。這時,一個黑影從她們身后來,明媚先轉(zhuǎn)過身,那是個穿黑色羽絨服的高挺男子,戴著寬大羽絨服帽子,下面一張讓人驚艷的臉,卿歡也看得呆了一下。
她之前只聽同事說主編的老公是個帥男人,沒想到不僅長得好氣質(zhì)更好。
那男人手上端著杯奶茶,沉默的遞給明媚,明媚接了,才說話,聲音低低的聽著很舒服:“暖手?!?p> 明媚突然塞到她手里,僵冷的手里突然一陣滾燙,卿歡像被什么扎了一樣,看著笑容洋溢的主編,有點恍惚她的燦爛。
“我們先走了,不想玩就回家,快十二點了?!?p> “嗯,主編明年見。”
“到家給我發(fā)個消息?!?p> “好。”卿歡看著遠(yuǎn)去的一紅一黑背影,羨慕的看了很久。
卿歡端著香芋味的奶茶,不是她愛的口味,糾結(jié)要不要丟掉,忽然看見有個小孩子正睜著一雙干凈的大眼睛看著她。
她暖暖一笑,彎腰湊近小孩子:“姐姐把奶茶給你好不好?姐姐還沒喝過哦!”
小孩子抬頭看她的媽媽,卿歡問道:“可以嗎?”
孩子的媽媽接過來,對小孩子道:“跟姐姐說謝謝?!?p> 兩母女離開,卿歡也準(zhǔn)備離開了,聽見又在唱《好久不見》,轉(zhuǎn)過頭時眼角余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看過去,又什么都沒有了。
她把手插進(jìn)兜里,覺得唱歌的人唱得真難聽,她要走了。
突然有雙手從背后伸來握住她冰冷的雙手,卿歡驚了一下,一邊想回頭一邊掙脫,她不是被騷擾了吧?
握住她手的人手勁很大,察覺她要掙脫握著她的手勁更大了,卿歡安靜下來。
因為那人從背后抱住她,把兩人的手放進(jìn)她的兜里。卿歡沉默的任由他抱住,現(xiàn)在才感覺到背后漸漸灼熱的體溫,還有漸漸回暖的手。
寒冷的夜風(fēng)里,她像置身一個溫暖的火爐,持續(xù)了半秒鐘,卿歡伸出一只手來,去摸他的臉,還是像以前一樣柔軟嫩滑,簡直不像男生的臉,但有些扎手,不知道多久沒刮胡子了。
“你瘦了?!彼f。
“嗯?!钡筒豢陕劦囊宦暎裨绯縿倓傂褋?,慵懶性感。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卿歡覺得左肩上一重,熟悉的阮盡南氣息像血液一般流到全身,他灼熱的鼻息攪得她脖子很癢,他還像孩子似的蹭了蹭,卿歡一動不動,稍稍偏一下頭靠著他毛茸茸的腦袋,四周喧囂吵鬧,煙花在頭頂盛放,她的心格外的安靜。
她有好多問題想問,只是她知道這樣的時刻多么難得。
等后背突然涼颼颼,手突然放開,她才意識到,這是個如在夢中的擁抱。
為了驗證不是錯覺,她伸出手,紫紅色的手上一道道白印子,她沒有回頭,她根本就找不到他了。
新年倒數(shù)的鐘聲敲響,卿歡站在滿世界的歡聲笑語里悵然若失。那樣的失落感差點讓她失聲痛哭。
她好想告訴他,她真的好想好想他,好想好想好想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