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七這一天夜里,林德箭的孩子終于在或遠或近的一群人的期盼中誕生了,雖說相比多數(shù)小孩來說屬于晚產(chǎn),好在母子平安,終究是皆大歡喜。
小家伙出生三天都沒怎么哭鬧過,有人靠近就瞇著眼睛笑,胖嘟嘟的十分喜慶。不笑的時候兩只眼睛一閃一閃的,像星星一樣,林德箭便給他取了個小名“小星星”,大家也都挺喜歡。至于大名叫什么還沒有定,要等大點兒了再說。
心中的大石頭落了地,林德箭也有心情張羅孩子的滿月宴了。提前半個月,托趙老六給翠兒的父母都捎了信兒,然后又通知了自己在州城里相熟的朋友。
滿月宴上,林家請來了宋家、高家、奚家、易家以及一些街面上的相熟,不經(jīng)意間初來乍到的林家已經(jīng)小成氣候了。這一天,門外的馬車十來輛排成一排,偌大的院子里擺滿了桌子,老老小小各自分開來坐,十分的熱鬧。大熱的天兒翠兒抱著孩子露了一面,又讓江心月這個混不吝的念了一長段祝福拍馬的話,逗得座中諸人哈哈大笑,別提多喜慶了。
這一頓飯既是吃個喜慶,也是展示肌肉,免得以后被一些上不得臺面的小人物欺負了。
趙老六在開席之前悄悄地送上禮金便離開了,沒有留下吃飯。而翠兒老家的馬車終究沒有過來,連個消息都沒有送來,這讓她心里有些難受。不過孩子出生后,她的幾乎所有精力都撲在小星星身上,常常連林德箭都拉不回來,所以也不算受到太大的影響。
后來林德箭私下里找到趙老六詢問之前讓他送信的事兒,趙老六吞吞吐吐地說出了事情的原委。其實也沒有什么出人意料的理由:趙老六回到穆唐村之后就到了老王家,把滿月宴的日子通知了過去。老王頭收了信高興地留下趙老六喝酒,趙老六說怪自己在酒桌上嘴上沒把門兒,說是林德箭在州城里過得如何如何的好,結交到了身份多高、財力多大的朋友,自己還在開了一家特別賺錢的文墨店等等事情。然后從廚房忙完的翠兒她娘問了一句:“那他們會不會派輛馬車過來接咱們?咱家的老牛車又慢又硌人……”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林德箭嘆了口氣,拍了拍趙老六的肩膀說:“你的喜事兒什么時候辦?別吝嗇了咱們同鄉(xiāng)一杯酒。”
……
春芽丫頭在翠兒生產(chǎn)后就主要負責外出采購了,柴米油鹽、針頭線腦一類的種種雜物,干起來得心應手,一點兒不像個小丫頭。林德箭也對她也放心,日?;ㄤN什么的都由她管著。
而林德箭自己除了文墨店的生意之外就藏著短匕在院子四周游蕩著,生怕兒子被邪道之人盯上。后來被閑逛至此的易家三太爺發(fā)現(xiàn),著實嘲笑了一番:“這么小的孩子任誰都是一身的先天氣,沒有哪個邪道會上心的。你現(xiàn)在天天這么防備著,豈不是告訴別人你這院子里有貓膩嗎?”
在聽說孩子的封印會在六歲之后逐漸減弱、十二歲之后才消失之后,林德箭才算放下心來,專心地擴大他的文墨生意。家里邊有雪姨專門照顧翠兒母子,春芽就負責著家里、店里的一些雜事。
一切似乎都那么的順遂美好。
小星星滿月之時便已經(jīng)接近秋收時節(jié)了,氣候清清爽爽的讓人心情也變得好些。林家宅院里有著雪姨的細心教導,翠兒很快適應了母親的角色,在老家收秋開始前后便能獨自一人照顧好小星星了。雪姨放不下家里的莊稼,看翠兒已經(jīng)能照顧好孩子,便跟她請辭回家收秋。翠兒自然不會阻攔,不僅給足了她三個月的工錢之后,還讓春芽專門去給雪姨買些布料帶給家人。
易天行鄉(xiāng)試落了選,心情自然不佳,好在其父易云海也有了心理準備,便讓他在自家的店里幫忙照顧下生意,純當是散心了。下一次鄉(xiāng)試又在三年之后,現(xiàn)在著急忙慌地把人趕去讀書也沒什么用,這些道理易云海自然是清楚的。易天行經(jīng)過近半年的“磨煉”自然也不會像一般的讀書人一樣,落榜之后先憂愁半年。
春芽來到錦繡布行,發(fā)現(xiàn)掌柜的換了一個好看的年輕人,一臉苦悶的把玩著斷布的大剪刀。小丫頭近半年來過這里多次,便直接按著心月嫂子的吩咐要了一版粗布和六尺綢子,靜等著掌柜的來斷布。
易天行左右看看,這會兒布行里邊只有自己一個人,可自己這幾天都只是記記賬收收銀錢,哪里知道怎么賣布?猶猶豫豫的讓那張秀氣的臉看起來更苦悶了。春芽捂嘴一笑,故意催促他道:“快點兒啊掌柜的,我們家雪姨等著出城回家呢。”
易天行心頭大囧,埋怨起伙計自顧自跑去看新來的戲班唱戲去了,真是大膽。不過柜臺前邊小丫頭模樣的客人正瞪著烏溜烏溜的大眼睛盯著他看呢,總不能說自己不會,或者不賣吧?正尷尬間,小丫頭直接接過她手里的大剪刀,手腳麻利地拿尺子量好了六尺綢布,“嗤嗤溜溜”的就給剪下來了。然后疊好綢布,又從貨架上搬下一匹抹布放到手邊,然后又瞪起她的大眼睛,歪著腦袋雙手掐腰脆生生地說:“算錢!”
可我不知道價格啊……易天行突然感覺有些崩,為什么我在店里這么長時間,就不知道多問問價呢?
趕緊手忙腳亂地查賬本,查了半天才猶猶豫豫地報了一個價:“四百四十個銅板?!?p> 小丫頭撇撇嘴:“確定嗎?出了這門兒我可就不認了啊。”
易天行突然又心里沒底起來。有心再查一查賬本確定下,不過瞧著小丫頭似笑非笑的眼神把心一橫,不就是兩塊布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放心吧,肯定有多的沒少的,你別回頭過來喊貴就成。”
話音剛落就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這是做生意的應該說的話?
小丫頭嘻嘻一笑,從小小的袖兜里摸出一些碎銀子,數(shù)了六錢出來:“呶,找零啦?!?p> 好麻煩啊,你怎么還不走……易天行心里嘀咕著,算著六錢銀子對應的銅板數(shù),趕緊數(shù)了二十二個大板遞到小丫頭手里,想要馬上結束眼前的尷尬。
小姑娘揣好銅板抱住布匹,又偷看了這個有趣的掌柜或者是新來的伙計一眼,笑嘻嘻地出門了。易天行趕緊抹了抹頭上并不存在的汗,吁了一口氣,感覺像是又參加了一場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