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是墨者?”林豫墨有些驚奇:“墨門的那個墨者?還是近墨者黑的墨者?我名字里就有個墨字,那是不是我也是墨者了呢,哈哈哈……”
奚侯光突然也笑了起來,整個人輕松了一些,不再患得患失:“豫墨啊,你可知道你為什么叫豫墨?”
林豫墨撇撇嘴:“名字爹娘給取的,叫什么就是什么唄。我娘說了,豫字是她給找的,翻了好多書;墨字可是我自己抓周抓來的,憑的是真本事?!蹦镉H還說了,自己當時要抓著墨條要啃來著,但是這么尷尬的事就不要說出來了。
奚侯光嘿嘿一笑,得意之中帶著些許猥瑣:“豫墨啊,你抓周時候往嘴里送的那根墨錠,可是我專門從我家里帶過來的呦。”
林豫墨眉頭一挑:真的假的,莫不是被這老頭兒坑了?墨錠有什么好吃的……
奚侯光收斂了笑容,先把自己暗中影響小豫墨抓周結(jié)果的整個過程講了一遍,然后在林豫墨皺起的眉頭和疑惑的眼神中輕輕地問道:“你知道奚爺爺我為什么會這么做嗎?”
對于林豫墨這種對百年墨錠、金錢價格等沒有太多概念的孩子來說,不能急著解釋太多,一個簡單的問題就能吸引他們的注意。林豫墨果然搖搖頭:“既然我爹后來知道你做了手腳,也沒有把你怎么樣,也沒有給我改名,那就算不得什么壞事,所以我也確實有些好奇。要是我爹在家的話……”
“要是你爹在家的話,你現(xiàn)在也差不多已經(jīng)知道了”,奚侯光接口道,免得被這小子把話題帶到林德箭是身上,那樣老頭兒可就欲哭無淚了:“如果七年前你沒有突然生病五竅流血,然后被你爹娘送到寶山上修道,那個時候奚爺爺我就會跟你坦白我的身份,然后讓你自己決定要不要跟我走。這是你爹給我的約定,只要你愿意跟我走,他就不會阻攔。你爹他,什么都知道?!?p> “那你現(xiàn)在告訴我,晚不晚?會不會影響我救我爹?”林豫墨好奇心大盛,可還記得自己的父親現(xiàn)在依然生死不明:“奚爺爺,你會幫忙救我爹嗎?”
奚侯光拉著林豫墨一起坐在花壇邊緣,整理了一下衣服開口道:“豫墨,你爹的事情奚爺爺一直有讓人關(guān)注,一旦有了消息肯定會馬上匯報過來?,F(xiàn)在,容我先跟你說一說你跟我們墨門的關(guān)系,可以嗎?”
看林豫墨點頭,奚侯光就在花壇上結(jié)了一個盤坐的姿勢,開始用一種平緩的語調(diào)來講述自己與林德箭一家在順宗三十六年相識前后的點點滴滴。
月上銀杏樹梢的時候,林豫墨終于從往事中回過神來。知道了自己莫名而來的墨門“福星”的身份,小小少年的心頭竟是一片茫然。到底是天意不可違背,還是有人在一百多年前就布下這么大一局棋?自己從出生就帶著的龐大機緣,是否也在那些莫名的算計之內(nèi)?
奚侯光看著小伙兒心里有些擔(dān)心,本以為這個年紀少年郎最不缺一腔熱血,在知道了儒門的霸道和墨門的高尚情操之后,會果斷的接下這墨門復(fù)興的大業(yè)。只是這會兒他身上的氣息,卻是凝重得不同尋常。于是奚侯光忍不住問道:“豫墨,你在想什么?”
林豫墨揉了揉眉頭,不知道該怎么說。熱血什么的他自然不缺,而且?guī)煾钢霸谔峒澳T的時候也頗有遺憾之色。自己若是能幫得上忙,自然不至于袖手旁觀。只是目前,找回自己的父親肯定是第一位的,其他的無論真假,都得往后排。想了想他對奚侯光說:“奚爺爺,你有沒有想過,哪怕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筑基、金丹甚至青嬰境界了,又能拿那已經(jīng)占據(jù)世界大勢的儒門怎么樣呢?墨門現(xiàn)在就剩下你們一家三口,又該怎么復(fù)興呢?”
這個問題,奚侯光早就在想了,自然比林豫墨的一個念頭思考得更多。只是這個問題,要回答確實也不大容易:“豫墨,這個世界非常大,非常非常的大,儒門不可能一手遮天,而墨門也不只是只有我們這一家三代。在萬里之外的南焱洲,那里的儒門影響力非常的小,而為了止戈救世的墨門墨者依然在四處奔波,履行著自己的使命;而更近一些的西毒之洲,儒門更是被當?shù)氐母鱾€皇室給打壓得抬不起頭來,墨門也不會如天水王朝一般只能躲起來保命。”
“奚爺爺我這次從南焱洲回來,就帶回了一位身負墨門傳承的女墨者,只比你大一兩歲,可厲害了……回頭若有機會,我?guī)^來你們見上一面,你們年輕人之間可能會更聊得來……”
“一個女墨者?”林豫墨瞪大了眼睛,墨門的宗旨能吸引女人嗎?墨者可不是什么舒服的身份,穿著打扮、飯食寢睡都被限制在一個極低的需求層面上。但凡有其他選擇,女性都不大可能選擇墨門——這是楊得意說的。
……
按照天水律例,男子年過十五、女子年過十三就可以結(jié)婚了,這也是王心月之前希望林家早日添丁的原因之一。不過在民間,真正這么早結(jié)婚的人并不多,一般也都在二十開外。比如林德箭二十七、趙老六三十一結(jié)婚,也都不算特別的出人意料。近些年人們的生活越來越好了,女子嫁人自然也希望過上更好的生活,這也沒什么不對。只是想創(chuàng)造更好的生活,除了少數(shù)出身高貴的,多數(shù)人還得用時間來作積累。
能拿時間積累而來的更好生活,其實途徑不算少。比如最受歡迎的科舉當官之人,考得好的可能二十四五歲就能中舉入科,為官一任;考得不好的若是愿意繼續(xù)考,哪怕一直落第,十六次之后也能得到皇室的補貼官身。雖然無權(quán)無勢,補貼俸祿卻也足以保證日常生活的穩(wěn)定。所以有不少人一直堅持考到四十多歲,就是為了獲得皇室的補貼官。
社會清平,皇室如此自無不可??墒菍τ诮y(tǒng)治者來說,把結(jié)婚的年紀提前到十四五歲,自然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其實說到底,也是各自的選擇。比如說那些能夠堅持科考十六次的,若是沒點兒家底,怕是等不到四十歲之后皇室的補貼封賞。而那些能夠十五六歲就早早成親的,多數(shù)也是家財雄厚的。
這些繁瑣之事奚侯光原本是不考慮的,只是卸任奚家家主之后他親自跑了一趟南焱洲,卻尋到了一位身負墨門傳承的女墨者。
奚侯光帶著南焱洲女墨者崔靈來到天水國,原本只是為了墨門的傳承的延續(xù)和發(fā)展。但回到了易州老家之后,知道了自己的大兒子借著他兒子的婚宴的機會要跟自己的兄弟鬧分家的事情,讓奚侯光想到了馬上就滿十五歲的林豫墨和崔靈。二人年紀相仿,又都是修者:一個背井離鄉(xiāng)清秀可人,一個福緣深厚陽光可愛;一個在奚家的秘地里修煉自身,一個在城西的寶山上拜師求道。兩個人又都與墨門、與奚家有著深厚的牽連,若是能夠結(jié)為連理……
當然了,想想也就是想想罷了。崔靈是一個極具個人想法的女孩,而林豫墨也不是任人支配的人。加上目前的時機并不合適,奚侯光也只是先留下這么一個話頭而已。
在天水儒門的壓制下艱難捱過了六十多年的奚侯光,自從走了一趟戰(zhàn)火紛飛的南焱洲,心思真正活絡(lu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