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林中的火光

　　第二天下午，天有些陰沉，從維魯城星夜兼程趕過來的祭司到了。

　　應(yīng)博丁頓的要求，祭祀儀式匆匆開始。

　　棺木由身強(qiáng)力壯的衛(wèi)兵們抬著前進(jìn)。

　　送葬隊伍大部分是犧牲戰(zhàn)士們的家屬組成，少數(shù)是相熟的鎮(zhèn)民們。

　　從停尸處出發(fā)，往中心廣場去，這里有博丁頓男爵特意集合起來吊唁的平民們，稍作停留。

　　他在這里再次慷慨激昂地發(fā)言，直到滿意后送葬儀式才得以繼續(xù)。

　　棺木沿街出城。

　　順著城北外的大道出去后，大概十里路。

　　便到了墓地。

　　主祭的羅爾祭司念誦祭文后，棺木被放入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墓穴中。

　　所有人遵循以往的慣例繞坑，灑土。

　　沒過多久，便蓋上了薄薄一層。

　　而后帶來的鮮花鋪了滿地。

　　天有些黑，還想著巡邏的克兒溫博丁頓便帶著送葬隊伍往回去。

　　鐵皮罐子般的衛(wèi)隊長挑選了些人留下。

　　于是羅爾與填土的七八名衛(wèi)兵在此繼續(xù)。

　　等到確認(rèn)沒有人會回來后，心情急迫的羅爾便與衛(wèi)兵們重新起出棺木打開。

　　在土里憋得有些發(fā)暈的卡帕沙等人終于從其中出來了。

　　這時候已然入夜。

　　“你們快走吧，樹林里有人等你們。

　　從樹林里的小道繞過瑟林鎮(zhèn)，重新回到大路上去，直接前往維魯城就行。

　　李，一路順風(fēng)。”

　　精瘦精瘦的羅爾祭司皮膚黝黑，像個礦坑里出來的礦工。

　　近十年未曾見過羅爾的卡帕沙一時間沉默下來，他喉嚨發(fā)澀，輕咳兩聲后開口道：“嗯，羅爾你要小心點，博丁頓不是那么容易欺騙的?！?p>　　羅爾面色溫和，看著眼前這個曾經(jīng)的同期，說道：“不用擔(dān)心，阿迪曼在這經(jīng)營了很久，有他的幫助我會沒事的?！?p>　　“好，那我們走了！”

　　“去吧，你們的武器都和馬匹放在一起。”

　　卡帕沙沒再多言，帶著弟兄們鉆進(jìn)樹林。

　　直到他們的背影不見，略有些兒女姿態(tài)的羅爾才收回目光。

　　接著棺木重新被衛(wèi)兵們放進(jìn)墓穴，他們要等到夜再深些才會回去。

　　而鉆進(jìn)樹林里不久，卡帕沙便見到了接應(yīng)他們的人。

　　居然是蒂亞。

　　“走吧，卡帕沙大人，趕緊上馬。

　　連夜趕路的話，明天便能到維魯城了?！?p>　　她騎在一匹高大的紅色帕拉馬上，穿著緊貼身軀的輕甲。

　　“嗯?！笨ㄅ辽痴业搅藪熘氖謩碗p手斧的馬，這同樣是一匹帕拉馬。

　　看樣子阿迪曼確實付出了很大的代價，連斯亞王國不允許流入羅朵科的戰(zhàn)馬都走私進(jìn)來了。

　　等其他人都上馬以后，馬蹄便在火光中開始飛揚。

　　連續(xù)的踏踏聲哪怕緩一些，在夜晚傳出去也比白天更遠(yuǎn)。

　　行至半途，明明還在樹林中的小道里，但瑟林鎮(zhèn)外還是能稍微聽到一些聲音。

　　送葬以后特意出城巡夜以安撫民心的克兒溫?博丁頓此時正在城北，魁梧的身材好似騎在馬上的小山，聽到聲音后他微微瞇了瞇眼。

　　“那邊的樹林里怎么會有馬蹄聲？那里不是一條農(nóng)戶們過的小路嗎？是誰這么晚從那邊過來？”

　　他問向身邊的衛(wèi)兵。

　　“不……不知道……”

　　“嗯？”克兒溫有些疑惑。

　　“大人，可能是……可能是今天城里出去的那些馬匹？”

　　白天恰好守過城門的十人長有些遲疑地回答。

　　“城里出去的馬匹？哪家有這么多馬？”

　　“是橡樹酒館的侍女帶出去的，一個人牽了八九匹馬。?！?p>　　“酒館？橡樹酒館嗎？”

　　“是的！”

　　“哦～那我就想不通了，夜鶯的百靈鳥為什么要去墓地呢？”

　　克兒溫目露思索，眺望著樹林中越來越近的星星火光。

　　“跟我上去看看?！?p>　　他一馬當(dāng)先緩緩而行，厚重的板甲穿著，提著那把駭人的大劍。

　　后面緊跟的三十名衛(wèi)隊士兵們跑步跟上。

　　而在樹林小道里穿梭過來的卡帕沙等人此時也看見了長龍似的火光。

　　蒂亞在前頭停住，神色沉重。

　　她紅唇輕啟，“怎么辦？可能是瑟林鎮(zhèn)的巡邏兵。”

　　擎著火把的卡帕沙挑了挑眉頭，想了想道：“過去看看再說吧?！?p>　　“你確定？”蒂亞詫異地看過來。

　　卡帕沙哈哈一笑，“如果是在城里，我巴不得逃之夭夭了，但在野外，再不濟(jì)我們也能走掉。”

　　說完后，他便率先迎著那些火光而去，其他人只好緊隨其后。

　　光在林中晃動，今夜無月。

　　天上層層疊疊著陰云，不寬的小路上只能并排兩匹馬。

　　各自花了些時間后兩邊相距只有幾十米遠(yuǎn)，卻還是看不清對面的臉。

　　“前面哪里來的？”克兒溫低沉雄渾的聲音在林中傳播。

　　還沒等卡帕沙這邊答話，剛高聲說完話還在騎馬往前的克兒溫便看到這些騎手們穿著自家盔甲，他疑竇叢生。

　　自己明明沒派出去任何騎手，瑟林鎮(zhèn)的戰(zhàn)馬全在自己的馬廄里好好呆著，怎么可能是自己人？

　　他故意繼續(xù)大聲道：“原來是你們啊，那邊的情況打探得怎么樣了？”

　　他想騙過對面的人讓距離再近一些，到時狹小的路上再好的騎兵隊伍也沖鋒不起來。

　　沒有速度的騎兵他手下這些衛(wèi)兵們根本無所畏懼。

　　只要讓衛(wèi)兵們拱上去，這些在他眼里已經(jīng)是匪徒假扮的騎手們便只能引頸就戮。

　　可惜當(dāng)先的卡帕沙并未如他所愿，他同樣聽出了這個明顯的聲音，是那位男爵。

　　“往樹林里逃，瑟林鎮(zhèn)南邊的大路上匯合。”

　　話音落下，他雙腿夾了夾輕喘的馬兒，剛熱身過的戰(zhàn)馬就跑動起來。

　　“結(jié)陣！”

　　見到這一幕的克兒溫不再猶豫，大喝一聲便迎頭拍馬而上。

　　他這匹來自草原的汗血馬明顯比卡帕沙他們的馬好，有信心幾個呼吸便輕松追上。

　　大劍橫出去便是近一米五的攻擊距離。

　　夜風(fēng)中呼嘯起來的鋒刃輕鳴，像在人心上劃過。

　　夜里雖然看不清楚，但瑟林鎮(zhèn)訓(xùn)練有素的衛(wèi)兵們反應(yīng)很快。

　　嘩啦啦一片聲音響起，便已經(jīng)結(jié)陣完成。

　　陣勢往前有序推去。

　　槍盾兵們把長長的鳶尾盾豎在前方，長槍一頭從盾牌上的環(huán)扣中穿過。

　　早一些停步的弩手踩弦上弩矢，端起來便往對面逃竄的火光里發(fā)射出去。

　　然而傭兵們也不是白給的。

　　幾十米的距離，對于騎兵沖鋒來說可能只是幾個呼吸。

　　何況一心想要逃竄的傭兵們，轉(zhuǎn)身便要拉開距離。

　　驅(qū)馬入林的卡帕沙抽出掛在馬身上的十字劍。

　　身后十來米處便是追來的克兒溫。

　　他調(diào)轉(zhuǎn)馬身，抽劍回?fù)酰?p>　　這一劍戾嘯的時間太短，短得如同未曾發(fā)出一般，只勾起耳朵所能捕捉的一點點聲音。

　　博丁頓橫出的巨劍便瞄準(zhǔn)時機(jī)與十字劍相撞在空中。

　　兩匹相對的戰(zhàn)馬一震，克兒溫速度不可避免的止了下來。

　　確認(rèn)過眼神，是要殺的人。

　　“是你這天殺的傭兵頭子！”咬牙切齒的克兒溫面容扭曲。

　　“哈！尊敬的男爵閣下！”

　　同樣青筋爆出的卡帕沙雙手握住十字劍狠狠往前頂去。

　　門板似的巨劍居然帶著主人在緩緩后退。

　　博丁頓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咬著牙關(guān)用力，雙腿夾緊馬腹。

　　而先一步離去的傭兵們已然全部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