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翊和容遲并肩坐在高高的花池邊,周圍也有偶爾路過的宮人,看見他們二人都是一臉震驚卻也不敢靠近,面面相覷的瞬間仿佛在說:“他們倆怎么爬上去的?”
姜翊全然不顧他們的目光,玩著自己裙邊散下來著的絳帶,仿佛是剛才爬上來的時(shí)候散下來的。
她皺著眉問容遲:“你明知道他們討厭你,為什么還要入宮來任由他們羞辱?”
容遲不確定地看了姜翊一眼:“父王說,若我不來,他們會說我在為我母親之死難過,而我不能為她難過。”
“真是瘋了?!苯磽u了搖頭,“兒子不能為母親難過,這是什么道理?”她伸手有些粗魯?shù)厝嗔巳嗳葸t的頭,“我想回去了。”
她仰起臉,春日里的飛鳥成行成對地從宮苑上的天空飛過,蓬勃的不可直視的太陽也仍掛在天上,可姜翊始終覺得這皇宮中的一切甚是荒唐,連帶著原本最不該荒唐的小孩子都奇奇怪怪起來。
“晚上,他們說晚上會放孔明燈的,可以許愿!”容遲像是怕她要離去一般,急著將想要足以挽留她的籌碼擺出來,“一年中只有春宴這一日可以許愿,他們說,孔明燈會將心愿帶給天神,很靈驗(yàn)的!”
姜翊揚(yáng)起臉來,看著太陽,“天神假如真的靈驗(yàn),信徒千萬,天下又怎會有人不圓滿?我不信鬼神,也不信他聽得到?!?p> 容遲眨著眼看著姜翊,一時(shí)想不到說什么來辯駁她:“能……能聽到的!”
“那我來跟你打賭,我許的愿望,天神聽不到,卻一樣能夠應(yīng)驗(yàn)的。
容遲不懂她的意思:“為……為什么?”
“因?yàn)槿羰钦娴南胍@個(gè)愿望成真,我會要一生之中的每一個(gè)瞬間都為之努力,為之不顧一切,跟天神應(yīng)不應(yīng)我,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p> 容遲又低下頭,像是在思索什么東西,抬起眼看著姜翊:“好,我跟你賭,你許什么愿望?”
“我希望,家宅安寧,天下太平?!苯磽P(yáng)起笑臉,風(fēng)微微吹起她的頭發(fā),陽光灑在她的頭發(fā)上,也給她的輪廓鍍上一層絨邊。
容遲看著她的側(cè)臉,覺得她像是一個(gè)很厲害的老人家。
他沒能將那句質(zhì)疑問出口。
明明,家宅安寧,天下太平,都很難。
“好了好了,我真的要回去了。”姜翊站起身來,將纏擾在手上的絳帶一圈又一圈地松開,“明日春獵,你來嗎?”
容遲急忙站起身來:“會去的,你去的話,我一定會去的?!彼q豫了一下,“可是明日春獵不是只有男子才能去嗎?后日的一場,我們是不是才能一起……”
背后傳來一聲輕笑,姜翊驀地回頭,看見一個(gè)完全陌生卻意外親切的面孔,站在花池地另一邊,哪怕身穿的衣服是與父親一般,一旦穿上就再也不會抱起自己的那一身莊重的朝服,可臉上的笑容是帶著興味盎然甚至略略戲謔的:“跟人家姑娘家這么會說話,容曙之,你也蠻厲害的嘛。”
容遲聽到立刻轉(zhuǎn)頭,從花池邊撿起一塊小小的土塊扔過去。
那個(gè)人站在花池下面,只露出肩膀之上,微一側(cè)臉就避開了容遲的攻擊,只是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嘖嘖,還打人,容二公子,沒有我,你下得來嗎?”他沒有等容遲的回答,反而朝姜翊笑了笑,“姜大小姐,在下容懷,是這傻小子的哥哥。”
“容……容大哥好……”姜翊偏了一下頭,看著自己根本沒辦法跳下去的高度,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diǎn)窘迫無奈的表情。
容懷終于靠近過來,微微傾身,將手臂墊在花池一半高度的地方,充作臺階:“姜大小姐請?!?p> 姜翊踩著他的手臂跳下花池之后,容懷輕輕拉了拉袖子,笑著朝容遲張開雙臂:“別生氣了,來,哥哥抱你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