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 番外之故生
我叫故生,從我記事起,我就和小叔叔還有茶茶姐姐住在幸福村。
我的名字取自佛經(jīng),小叔叔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
我聽不懂。
至于村子為什么叫這個名字,村子爺爺說,因?yàn)榇遄永锏娜诵愿耠S和,知足常樂,幸福感滿滿的。更關(guān)鍵的是,以前有個書生路過的時候,問了一句這里是不是幸福村,村子里的人覺得這個名字好,比原先的牛家村好多了,一聽就讓人感覺幸福,于是便改名為幸福村,一直到現(xiàn)在。
我的小叔叔叫寂淵,是村子里的郎中,我還有個姐姐叫茶茶,一雙巧手,能縫衣服能繡花,是幸福村里出了名的繡娘。小叔叔長得俊美,家里總是會有許多嬸子為自己家的姑娘說媒。第一次小叔叔還能和顏悅色的婉拒,次數(shù)多了,小叔叔煩了,直接拉著茶茶姐姐說,這是他未過門的妻子。
就這樣,在我六歲那年,村里辦了一場喜事,茶茶姐姐就從姐姐變成了我的小嬸嬸。
在我的記憶里,小叔叔小嬸嬸可寵愛我了,他們唯一一次發(fā)火便是看見我在玩一種蠕蟲,那時我還不知道那便是蠱蟲。只記得當(dāng)時小叔叔臉色一白,問我這些蟲子是哪來的,我抬了抬手,手掌是之前玩耍時不小心摔倒導(dǎo)致的擦傷。那時我也不知道,我的血可以吸引蠱蟲,也能飼養(yǎng)蠱蟲。小叔叔當(dāng)時特別生氣,他要我發(fā)誓,這輩子不得接觸蟲子。
后來,我的腰間可以不佩戴香囊,可以不佩戴玉佩,可必須帶著一個白瓷瓶,那瓶子里是小叔叔專門為我配的藥,他一臉嚴(yán)肅的說,如果受傷出血了,第一時間抹藥,方可阻斷我的血液里的氣味。
我還是聽不懂。
“阿生,吃飯了!”
小嬸嬸的聲音從堂屋里傳來,我看著面前一個一個被父母領(lǐng)回家的小伙伴,拍了拍手,心底有一股郁氣。
我慢吞吞的進(jìn)了屋里,由著小叔叔牽著我和我一起洗了手。
坐在位置上,我不發(fā)一語地扒拉著自己碗里的飯,往日里分外美味的飯菜此刻在我嘴里都沒了味道。
寂淵和茶茶對視了一眼,茶茶垂眸,慈愛的撫摸著我的頭:“我們的小阿生今日是怎么了?”
我吸了吸鼻子,眼淚就那樣猝不及防的落了下來,小叔叔嚇了一跳,連忙快走過來,將我抱在他的腿上,用他的袖子擦起了我的眼淚:“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這樣了?”
我緊緊地抓著小叔叔的袖子,終于問出了我心里最大的疑問:“小叔叔,為什么阿生沒有阿爹和阿娘,是不是阿生做錯了什么,阿爹和阿娘不要阿生了?!?p> 小叔叔為我擦眼淚的手一頓,看著我說:“乖啊,阿爹和阿娘不是不要阿生了,他們只是出了一趟遠(yuǎn)門?!?p> “有多遠(yuǎn)?”
“很遠(yuǎn)很遠(yuǎn)?!?p> “有家里到村口那么遠(yuǎn)嗎?”
小叔叔停頓了一下:“比那還遠(yuǎn)?!?p> “那他們什么時候回來啊,阿生想他們了?!?p> 小叔叔的眼眶濕潤了,他緊緊地抱著我:“等阿生長大了他們就回來了?!?p> “阿生六歲了,還要長大嗎?”
“還不夠,阿生要長很大很大?!?p> 聽完這話,我皺了皺眉,小臉皺成了一團(tuán),抬頭看著小叔叔:“難道,要像村長爺爺那樣么?”
小叔叔笑了笑,旁邊的小嬸嬸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也是可以的。”
我聽出了小嬸嬸話中的打趣,有些含羞地偏過頭去:“小叔叔,小嬸嬸,你們還沒給阿生說過,阿生的阿娘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小嬸嬸抿了抿唇,滿眼都是認(rèn)真:“阿生,你的阿娘啊,她是一個溫柔、善良、醫(yī)術(shù)超凡的仙女?!?p> 我好像聽懂了似的點(diǎn)點(diǎn)頭:“哦~那阿爹呢?”
茶茶抿緊了唇,不想開口,寂淵瞥了她一眼,看著故生道:“你的阿爹啊,是個風(fēng)光霽月,風(fēng)流倜儻的公子?!?p> “那他們?yōu)槭裁床灰姲⑸??雖然出了遠(yuǎn)門,但可以中途回來的嘛?!?p> 小叔叔揉了揉我的發(fā)頂,眼睛卻看著門外的桃花,眼神漸漸迷離起來:“因?yàn)榘。愕陌⒛锸窍膳?,帶著你的阿爹回天上去了?!?p> “那阿娘為什么不讓阿生也回天上?”
“因?yàn)槟惆⒛锵胱尠⑸阒∈迨?,小叔叔一個人太寂寞了?!?p> “可是小叔叔現(xiàn)在有小嬸嬸了。”
寂淵看了茶茶一眼,眼底一片清明,毫無半分情意:“你小嬸嬸和小叔叔在一起是被迫的,若是有一天你小嬸嬸遇到喜歡的人,小叔叔也不能攔著你小嬸嬸啊。畢竟,小叔叔總不能阻止你小嬸嬸奔赴更愛她的人啊?!?p> 我撓了撓頭,小叔叔把我說暈了。
什么愛不愛的,什么喜歡不喜歡的,我還是不懂。
從此之后我便跟著小叔叔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又跟著小叔叔救得一個俠客叫第五儀的師父學(xué)了拳腳功夫。
直到我十八歲小叔叔才讓我出了幸福村,去江湖游歷,小叔叔讓我每年都得回來一次。
我知道,小叔叔和小嬸嬸舍不得我。
我唯一遇上危險的那次被一個全身裹著黑色斗篷的人救了。他當(dāng)時看著我有些錯愕,問了問我的名字。
我說我叫故生。
那個男人渾身一顫,低聲說了一句:“原來都過去了這么多年了啊?!?p> 我看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不知怎的,眼淚突然流了下來。
哦,我想起來了,他的手腕戴著一條梨花手鏈。
而我,從小就對梨花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