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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國有秦

第九十七章武臣之死

吾國有秦 寡人可不乖 3004 2020-11-06 18:04:24

  夜,邯鄲王城外,十字街。

  此時(shí)城已宵禁,里坊間皆有軍卒走動巡戒,若是此刻仍在城中無憑符令,又無公差私疾觸者皆以犯夜之名,無論官民一律要獲笞二十。

  趙軍正卒恪盡職守,臨時(shí)征調(diào)入伍的民夫們也不敢稍有懈怠,緊隨自家伯長立于城中各要沖處,以確保宵禁之時(shí)所駐地?zé)o有生事。

  于城垣上巡查一周后,兵尉新垣昇剛作歇息,不曾想由遠(yuǎn)及近耳畔竟傳來陣陣馬蹄奔走之聲,還不待眾人思慮片刻,數(shù)騎已至王城之下。

  借著火燭,新垣昇注目看去,來者盡戴雉羽銅胄,著芢直襟式短衣,下穿合襠褲,腳踩有筒之靴,自武靈王為伐中山引胡服以來,所設(shè)這支胡騎便令左近各國談之變色,其軍力之強(qiáng)無人不為之膽寒。

  “兵尉請開宮門?!睘槭缀T都尉用力將信引拋上,待新垣昇接過后高聲喊道:“吾與眾兄弟奉大王之令夜護(hù)司馬入宮?!?p>  事關(guān)重大,新垣昇不敢自專,忙令人去請就近歇息裨將夏侯僔的前來定奪,不多時(shí),宮城北門裨將夏侯僔就在眾兵卒簇?fù)硐滦兄灵T前。

  “來人可是夏侯將軍?”宮墻下,被喚做司馬的中年男子帶甲打馬而出問道:“吾為宮城司馬尤詛,奉令率胡騎千余夜入昭德宮衛(wèi)戍,煩請將軍開門使吾等入宮?!?p>  尤詛話語客氣,見是自家官長,夏侯僔連稱不敢,雖心下疑惑,卻也忙令左右開門迎眾人入坊。

  “多謝將軍,今夜之助,詛定銘記在心?!比氤呛?,尤詛騎在馬上對前來迎接的夏侯僔道。

  “司馬嚴(yán)重,分內(nèi)之事,不敢當(dāng)一謝字?!毕暮顑V行禮道。

  “好,他日得空,吾還望可與將軍把酒言歡?!币择R鞭輕點(diǎn)夏侯僔頭戴的銅胄,尤詛頗為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說罷便帶著大隊(duì)胡騎打馬進(jìn)城,只留下無限遐想的夏侯僔愣神地站在那里。

  昭德宮,儀武殿。

  時(shí)已至深夜,倦意如同流感一樣迅速于每個(gè)人間傳遞著,哈欠一個(gè)接著一個(gè),涼風(fēng)習(xí)習(xí)中不少人也已于冥想中墜入了夢鄉(xiāng)。

  木屐來回走動的聲音盡量輕盈,往來的宮娥內(nèi)侍們低眉不語,以眼神相互交流著,生怕打擾到此刻仍在勤于政務(wù)的趙王武臣。

  顛龍倒鳳之后,吳姬半果著身子斜靠在榻上憑幾,盡管面色潮紅,衣衫凌亂,但一雙眸子中還是難掩透露著幽怨之情,看著于燭火下奮筆疾書的丈夫,不由得輕嘆一口氣。

  武臣雖身材魁梧,然卻不過金玉其外罷了,一頓操作猛如虎,結(jié)果也就三兩下便一江春水向東流了,也因此吳姬更加懷念自己那個(gè)來自魏地面帶桃花的情郎。

  吳姬作何想武臣沒空去搭理,放松過后,他一心都撲在繁重的政務(wù)上,不過顯然勤能補(bǔ)拙這個(gè)詞并不適用于君主的崗位,盡管日日通宵達(dá)旦地處理國事,然而效果卻很一般,畢竟草莽出身的開國君主對于治國理政除了明太祖外,基本都在平均水準(zhǔn)以下,武臣也不例外。

  自加冕成為趙王后,武臣對于工作的嚴(yán)謹(jǐn)認(rèn)真遠(yuǎn)比洛陽的秦胡亥要強(qiáng)上許多,可惜的是,如此勤政之下,大趙的國力卻與日劇下,從山東反秦的最強(qiáng)之國,到了如今已經(jīng)搖搖欲墜江河日下的瀕危處境。

  “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泵戏蜃拥倪@句話武臣沒有體會到其中真正的意思,親力親為的后果就是武臣除了累就是累,除了沒效果還是沒效果。

  殿外,身披甲胄手持矛戈的宮衛(wèi)巡視走動的也越來越乏力,三更天了,大王仍未有一絲休息之意,翹首等待換崗的宮衛(wèi)、宮娥、內(nèi)侍們在一個(gè)哈欠的影響下,此起彼伏地相互傳染著睡意。

  就在眾人實(shí)在困得不行時(shí),“咚咚咚”的馬蹄聲由遠(yuǎn)及近陣陣傳來,驚破了夜的靜謐。

  宮墻之上,宮尉毛序借著火燭的光亮向外望去,不由得寒毛卓豎,目光所致,一支支趙軍士卒舉著火把正不斷地朝昭德宮匯聚,即使未經(jīng)歷過這種場面,毛序也知道,這是兵變了。

  “快,快去?!泵蛘Z無倫次此揮著手,對四周面面相覷的部下吼道:“快去,汝等快去稟告我王,快去!”

  ……

  屯兵邯鄲城外的李良大軍在內(nèi)應(yīng)的策應(yīng)下不費(fèi)一絲一毫之力順利入城,按照之前的許諾,叛軍士卒可以盡情地?fù)寠Z邯鄲的一切,盡管對于此事公子歇頗有微詞,但為了王位,也只能犧牲一下?lián)泶魉内w國百姓了。

  元尉府邸。

  陳余與公子歇分坐于案幾兩側(cè),執(zhí)黑白子對弈著。

  “我王?!?p>  今夜公子歇抵達(dá)時(shí),陳余就已經(jīng)改了稱呼,他道:“陳君好謀劃,不知我王如何封賞?”

  “相邦以為呢?”公子歇微微皺眉,他并不喜歡陳余,為一相位而出賣于故主,公子歇從心底里鄙夷這個(gè)魏人。

  “可封君,執(zhí)右相位。”陳余落子,進(jìn)逼一步道。

  “那張君?”公子歇遲疑,他眉頭緊鎖,死死地盯著棋盤問道。

  “張君知兵,可掌大將軍之位?!标愑嗟馈?p>  “可……”公子歇猛然抬頭,看著陳余色淡如水的面容,良久,終是把反駁的話語咽下,妥協(xié)道:“就聽相邦之言?!?p>  “啪!”

  陳余聞言,于棋盤上最終落子,以白而梟首大龍,他開懷而笑,眉眼上挑地說道:“王上輸了。”

  ————————————————————

  王城火光沖天之即,一輛獨(dú)轅車也趁著夜色自南門而出,離開了邯鄲城。

  陳平想到過武臣的幾種死法,但唯獨(dú)沒有預(yù)料到他會學(xué)帝辛子受自焚而亡,一把大火燒盡了塵世上的恩恩怨怨,悲歡離合。

  轅車內(nèi),燭光在銅制跽坐人形燈上閃爍跳躍著,陳平舒適地靠在憑幾前假寐,甄嬋則跪坐在其身側(cè),皓腕如雪,素手芊芊,如行云流水般為陳平展示著茶藝,只可惜陳平對此卻不感一絲興趣。

  “公子歇入邯鄲。”陳平微微睜開眼,看著甄嬋如玉的側(cè)顏,喃喃自語道:“最少有十日之困而不得抽身,十日,十日?!?p>  陳平以指尖輕敲著憑幾,陷入了沉思。

  主人在謀劃,甄嬋不敢打擾,她輕拿火筴夾住炭撾不斷地在銅甑筥中添加著,眼見山泉水一點(diǎn)點(diǎn)增溫,甄嬋又打開紙囊包裹著的餅茶,碾碎拂末。

  “蒯徹到哪里了?”陳平突然開口問道。

  “主人。”甄嬋福了福身子,回答道:“以過大河,只是……”

  “只是武臣已死?!标惼浇又鐙鹊囊蓱]繼續(xù)說道:“姬畢之豫讓不過草莽,尚知為知己者一死,蒯徹乃后莊公蒯聵之后,又怎會因故主身亡而不為?只是魏咎生性多疑而懦,蒯徹縱有辯才卻也難得王孫包胥哭我先君哀公之際遇?!?p>  “若無魏軍北上。”甄嬋用揭在鹺簋取一些鹽添加至銅甑道:“奴怕李良南下鄴縣。”

  “十日?!标惼蕉⒅矍坝腥玺~目微有聲的一沸泉水,緩緩道:“傳書至左將軍,令其余部撤出東郡,一個(gè)不留,以解除魏咎后顧之憂。”

  “唯?!闭鐙葢?yīng)聲道,說著話,手上的動作卻不停,持夾將銅札從具列中取出擺在了陳平面前。

  “武家的那個(gè)稚子還好吧?”陳平道。

  “哭哭啼啼?!闭鐙然卮鸬溃骸爱吘鼓昙o(jì)尚為幼小,又經(jīng)此大變?!?p>  “讓憲君看好他,這可是未來的趙王。”陳平輕笑道:“趙人,若無流血漂櫓、十室九空之慘是不會安分的,是故閔亂思治也?!?p>  甄嬋聞言抿了抿櫻唇垂眸不語,她本就是趙人,皇帝與太尉的計(jì)劃她也是知道的,不知這場動亂之后,趙地又有幾人存活。

  車中一時(shí)間陷入了安靜,陳平繼續(xù)在謀劃著實(shí)施尉繚分宰六國的戰(zhàn)略,而甄嬋此刻除了為桑梓默哀外什么都無能為力。

  “二沸了?!标惼揭恢搞~甑聲邊緣如涌泉連珠似的泉水淡淡地開口敲打道:“食君之祿,當(dāng)行忠君之事,甄姬著相了。”

  “主人教訓(xùn)的是?!闭鐙鹊兔柬樁?,她用熟盂濾水后,以滌方貯洗,又拿滓方將茶渣盛出,持銅畚為陳平添滿了茶湯。

  “惟茲初成,沫成華浮,煥如積雪,曄若春敷?!标惼筋H為享受地贊嘆,他嘗了嘗味道,任其香味縈繞唇齒,闔眸細(xì)聞。

  “生之苦澀,命之飄零?!闭鐙炔恢醯?,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

  “啜苦咽甘。”陳平瞥了一眼甄嬋,語氣淡淡地說道:“誰謂荼苦,其甘如薺也。”

  聽出了陳平的話外之音,甄嬋忙俯首而叩,瑟瑟地說道:“主人,奴再不會如此了?!?p>  “十杖?!标惼娇粗鐙热嶂δ蹢l般的曼妙身姿并沒有一絲的憐香惜玉,薄唇輕啟道:“不可有下次。”

  “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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