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慷慨陳詞之下,賴尚書早就嚇得腿如篩糠,跪地請罪。
圣人一看賴永添的樣子,就知季開遠(yuǎn)所言不假,當(dāng)下就下旨:“刑部尚書賴永添官降七級,罰俸三年,職務(wù)由吏部安排。中山侯洪紀(jì)中降爵一級,沒收勛田。御史大夫季開遠(yuǎn)恪盡職守,賞貢絹十匹!”說完擺擺手:“散了吧!”
等圣人出了大明宮,其他人陸續(xù)出了正殿。季開遠(yuǎn)在門口被臺院的一位林姓同僚叫住,壓低聲音問道:“季公何苦如此?兩邊都不討好!”
正好王丞相邁過門檻,看到季開遠(yuǎn)在此,甩了甩袖子,哼了一聲,快步離開。
林御史看著王丞相離開的背影,拍拍季開遠(yuǎn)的肩膀,呶呶嘴,說道:“季公可要小心了!”說完也離開了。
季開遠(yuǎn)笑了笑,也邁步前去,離開了大明宮。
鳳儀殿內(nèi),王皇后側(cè)臥在貴妃榻上,一旁的宮人為她揉捏鬢角,崔氏坐在下方,正畢恭畢敬地與王皇后說話:“娘娘,阿蹊的婚事是臣婦愚鈍又莽撞,才釀成今日的后果,今后臣婦一定謹(jǐn)遵皇后娘娘教誨,謹(jǐn)言慎行。只是,阿蹊的婚事如今懸著,不知娘娘可有合適的小娘子?”
王皇后心里翻了個白眼,平時精明能干的嫂子,一攤上侄子的事情就犯糊涂。如今搞出一個爛攤子,這下卻想讓自己收場?王皇后很想像西市上的商婦一樣,不顧形象地罵崔氏幾句,好出出心里這口氣。但她心里也明白,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又是嫡親的嫂子,事到如今只能幫一把了。遂閉上眼睛慵懶地說道:“本宮會留意的?!闭f完又怕崔氏再說出什么鬧心的話來,直接下了逐客令:“本宮今日身子不太舒服,你先回去吧,”
崔氏起身,福了一禮:“娘娘保重鳳體,臣婦告退!”徐徐退出了鳳儀宮。
崔氏剛走,萬嬤嬤走了進(jìn)來,在王皇后跟前悄悄說道:“大明宮那邊的消息,季開遠(yuǎn)在朝堂上彈劾中山侯和刑部尚書。”
“所因何事?”
萬嬤嬤把剛剛的事情講了一遍,王皇后伸手制止了宮人揉捏鬢角,坐直身子,說道:“陛下的處置不痛不癢,但這無關(guān)緊要。季開遠(yuǎn)這是向朝臣和陛下宣告,他要做個忠君的直臣,兩邊不站呢!”又望著崔氏剛剛坐過的塌子恨恨地說道:“好好的一個幫手硬生生又給推了回去,看我那嫂子干的好事!”又冷笑一聲:“季御史這一彈劾,倒是站到了陛下的心坎上!”
萬嬤嬤勸道:“娘娘莫生氣,兩不相幫總好過攻訐太子!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p> 王皇后沒有應(yīng)答,看著崔氏坐過的塌子嘆了口氣,如今還有何補(bǔ)救之法?
這日扶桑下了學(xué),書袋都沒摘,帶著幾張謄寫了扶疏詩句的紙來找扶疏。還沒進(jìn)門,就大聲嚷嚷:“姐姐姐姐姐姐!”
“喊什么?煩死了!”扶疏從屋里出來,剛好看到扶桑跑到了院子門口。
扶桑手里拿著詩,向扶疏一本正經(jīng)地行了個禮,說道:“阿姐,夫子今日教作詩,我覺得你的詩寫的不錯,特意來向你學(xué)習(xí)!”
“嗯——”扶疏心想,這都四五天了,終于來了。于是拉長了聲音,扶著門框假裝思考了一下:“看在你這么好學(xué)的份上,我就勉強(qiáng)收了你這個弟子吧!”
扶桑也笑嘻嘻地再施一禮:“夫子在上,受弟子一拜!”
“進(jìn)來吧!”
姐弟倆在扶疏的書桌前坐下,扶桑攤開手里的紙,說道:“姐姐你作詩怎么都是一半啊,快把這些補(bǔ)完整,讓我欣賞欣賞,再拿去給夫子點(diǎn)評點(diǎn)評!”
扶疏在弟弟頭上爆了個栗子,故意問道:“你該不會拿我的詩作去夫子面前充數(shù)吧?”
扶桑眼睛一亮:“好主意!阿姐,多謝你提醒!”
扶疏笑了笑,低頭看自己的詩:
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出自唐珙《題龍陽縣青草湖》)
“這是在揚(yáng)州的時候?qū)懙脑姟!狈鍪杩粗?,想起了在揚(yáng)州時無憂無慮的少女時光。那天她在荷花池中劃著小舟喝著果酒,夜幕降臨,看著滿天星河,如夢如幻。若不是花蕊蜜橘她們多番催促,她一定要在小舟上睡一宿。那時日子很慢,思念很長。如今夢碎了,酒醒了,再無那般心境了。
扶疏不想破壞這兩句詩的意境,提筆在這兩句詩前又補(bǔ)了兩句:
獨(dú)上蘭舟日暮西,東風(fēng)吹皺清池波。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好詩好詩!姐姐你真棒!”小捧場王在旁邊喊道。
扶疏笑了笑,問道:“那你說說,好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