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扶疏認(rèn)床,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披了衣服,下床來,坐在廊廡上看月亮。
人常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此刻皓月當(dāng)空,星漢燦爛,月華如練。扶疏仰頭看天,面對(duì)著良辰美景卻不由得生出悲情來。恨葉綰綰不擇手段、蛇蝎心腸,恨王蹊浪蕩多情、道貌岸然,恨自己遇人不淑、識(shí)人不清。這些年的衷情,終究是錯(cuò)付了。他寫的信,一把火燒了。他送的首飾脂粉,也都扔了。他棄了她,她休了他,這下算扯平了嗎?他們之間,若沒有葉綰綰,會(huì)幸福嗎?
想著想著,不免更加心煩意亂,睡意全無。扶疏干脆起身,到花園中散步。
假如他們順利成親,日后也不會(huì)幸福的吧。就算沒有葉綰綰的出現(xiàn),以后也會(huì)有王綰綰張綰綰。就算沒有葉綰綰誣陷她殺害子嗣,婚后王蹊也會(huì)聽信她人挑撥,把本就不牢靠的感情消磨殆盡,把日子過得一地雞毛。最終,婚姻于自己,不過是一間牢固的樊籠里,她會(huì)一輩子被困在王家,不得喘息、不得自由。
突然聽到花園里有人在說話,扶疏豎起耳朵一聽,是大表哥的史澤文的聲音,說的正是自己的事情。扶疏蹲下身子,隔著低矮的冬青樹葉望過去,只見大表哥史澤文和表嫂郭長清正在花園中手牽手散步。扶疏不由得豎起耳邊偷聽:
“我們家女孩子少,表妹雖是親戚,但在長輩眼里,都是自家女兒似的疼。她遇人不淑,雖說氣人了些,但表妹自小聰穎若是一朝想通,會(huì)有大造化?!?p> 大表嫂郭長清接著說:“我晚間從母親那里聽說,姑姑姑父屬意盧國公家的兒子,你說,表妹會(huì)愿意嗎?”
聽到這里,扶疏一驚,阿爺阿娘屬意鄭闊?什么時(shí)候的事情?為何她毫不知情?她知曉鄭闊的心意,還是偷聽阿墨和鄭闊的對(duì)話。阿爺阿娘又是什么時(shí)候知道且看好他的呢?阿墨已經(jīng)和鄭闊達(dá)成同盟,阿爺阿娘也加入了嗎?天吶,只有自己一人被瞞在鼓中嗎?
史澤文的話把扶疏從疑惑中拉個(gè)回來:“表妹的心思我不去猜,但是若有機(jī)會(huì),我要親自給表妹把把關(guān)!”
郭長清嬌嗔著推了史澤文一把:“還給表妹把關(guān)!”
史澤文嘿嘿笑著,沒有答話。
扶疏見兩人不在聊自己的話題,想趕緊走開,但兩人越走越進(jìn),不好離去,只能往里靠一靠,盡量把自己掩藏在樹的黑影里。
又聽兩人又走了幾步,史澤文停下來,指著天空說道:“你看今夜月光多美!”
郭長清回應(yīng)道:“是??!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p> “娘子說的不對(duì),應(yīng)該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史澤文說著停了下來,伸手摘了一朵紅梅,別在郭長清的耳邊,撫摸著她的臉龐,說道:“良辰美景,佳人在側(cè),得妻如卿,三生有幸!”說完,在郭長清的額頭輕輕落下一吻。
兩人在月下幸福相擁,扶疏躲在角落里心頭一酸。想起今日晚飯之時(shí),表哥特意給表嫂留菜,心里不由得有些難過。為何她不能擁有這樣平淡卻幸福的生活?
直到扶疏在角落里站得腿腳發(fā)麻、渾身發(fā)冷,兩人才相攜離去,扶疏如蒙大赦,趕緊回去睡覺。
第二天,賈氏讓澤文夫婦帶著扶疏、扶桑上街去玩。扶疏本就對(duì)逛街興趣不大,再加上昨夜未睡好,顯得有些怏怏的。
“祖母讓我?guī)銈兂鰜砉浣?,陳倉自然是不及長安。要我說,去陳倉山打獵才有意思?!笔窛晌倪呑哌呎f。
扶桑一聽打獵,來勁了,說道:“大表哥,那你帶我們?nèi)ゴ颢C吧!”
史澤文未及回答,只聽前方一陣喧嚷,只聽有人大喊:“讓開!讓開!”
史澤文抬頭一看,只見一匹受了驚的馬正向他們這邊疾馳而來。
扶疏本就懨懨的,反應(yīng)不及,被扶桑拉了一把,才立馬清醒,一個(gè)閃身,堪堪躲開。
受驚的馬向前方街道跑去,扶疏驚魂未定,撫著胸口喘氣,就看見史澤文拉住郭長清問道:“阿清,怎么樣?有沒有受傷?胳膊好著嗎?腿呢?腳呢?”
郭長清一個(gè)搖搖頭:“我無事,你去看看表妹,她剛剛差點(diǎn)被撞到!”
史澤文這才想起來表妹,回過頭來一臉急切地問道:“阿凝,有沒有受傷?胳膊腿腳有沒有擦到崴到?”
扶疏苦笑地?fù)u了搖頭。
本來也沒多少興致,經(jīng)過這一出,幾人更加不想逛了,索性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