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和鄭闊早就算到扶疏會生氣,扶桑叉手行禮道:“姐姐莫生氣。這是我早上早起,去給你拿回來的。你看你還在睡覺,我都已經(jīng)出門了,念在我這份辛苦上,姐姐也別生氣了吧。至于這行小字,闊哥哥說,下午約你在水云軒碧水間,他親自跟你說!”
扶疏仍舊怒氣未消,指著門口說道:“快出去,別在我跟前晃!”
扶桑撒腳丫子就跑出去了。
下午的時候,扶桑戴著冪離,帶著蜜橘和花蕊出了門。走到水云軒,就有小二迎上來問:“客是喝茶還是用飯?”
花蕊說:“與鄭五郎在碧水間有約。”
“客這邊請?!?p> 扶疏跟著小二上樓,卻聽見大廳傳來人們的議論聲。
“這季扶疏是誰呀?還真有文采!”
“就是季御史家的小娘子!”
“哦——就是和王家和離的那位?”
“可不是嘛!要說這王家也真是,為了個妓女,舍了個才女,不知王三郎的腸子是否都悔青了……”
“客里面請!”小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推開了碧水間的門。
鄭闊正負手站在窗前,聽見開門口,轉頭看見,只見一身穿湖藍色襦裙、頭戴冪離的女子站在門口。鄭闊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湖藍色圓領袍,笑了。
“阿凝,你來了,快進來坐!”
扶疏進屋坐了,鄭闊看她還是戴著冪離,笑道:“我們又不是第一次見,你還戴著這個干嘛?快摘了吧!”
扶疏也覺得戴著冪離多有不便,遮擋視線不說,還悶得慌,聽鄭闊這么說,也就順勢摘下了冪離。
只見對面的女子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三千青絲挽成一個簡單的單螺髻,只別一個粉色的海棠絹花,便襯得整個人都散發(fā)著淡淡的靈氣。
鄭闊笑著為扶疏斟了一杯茶,說道:“《花間集》收到了嗎?”
扶疏點點頭:“扶桑已經(jīng)帶給我了。”不等鄭闊說話,又繼續(xù)說道:“我今日來此赴約,只不過想問問鄭五郎,扉頁上的小字是何意?”
鄭闊見扶疏如此直接,也不再啰嗦,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叉手行禮:“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卿兮卿不知。阿凝,我心悅你,我想娶你?!?p> 雖然早知他的用意,但是當面對面聽見他說出這句話來,扶疏的心跳還是漏掉了一拍。如果她還是四年前的季扶疏,此刻怕是又害羞又激動,恨不得立刻點頭回應他一句。而四年后的季扶疏,已經(jīng)沒有了當初的那份心性。她得到過一份同樣的承諾,也被這份承諾狠狠打了臉。如今,對這句話,她一個字都不信。
扶疏冷笑一聲:“鄭五郎開什么玩笑?”扶疏拂了拂衣袖,繼續(xù)說道:“長安貴女何其多,為何是我?我如今在長安名聲不好,鄭五郎也是知道的。既如此,我又有何值得鄭五郎傾慕的呢?若是想尋個樂子,大可找其他人,為何要來作賤于我?”
鄭闊知道扶疏如今心中多有戒備,聽了她的話,也不惱,徐徐說道:“阿凝,你在我心里是完美的,我不允許你說這樣的話,你這才是作賤你自己。”他坐了下來,看著扶疏的眼睛,說道:“前段時間,我母親我問過我同樣的問題,說長安名門閨秀這么多,為什么非你不可?我告訴母親,有的人,通三百封信都不夠,有的人,見一次面就夠了?!?p> 扶疏的心跳又漏掉了一拍。
她起身準備離開,一邊整理裙裾一邊說:“鄭五郎還是死了這份心吧,我如今不想嫁人?!闭f完,往門口走去。
卻聽見背后鄭闊大聲說道:“我可以等?!?p> 鄭闊看到扶疏的身影頓了頓,最終還是消失在了門口。
扶疏回到家中,一進門,月白就迎了上來,遞給扶疏一封信:“姑娘,有封揚州來的信!”
扶疏趕緊打開,一看,卻是一個悲傷的消息:由于家中奴仆照管不周,已經(jīng)瘋傻的趙氏失足落入水中,雖然及時救了上來,但冬天湖水冰冷,感染風寒,最終還是撒手去了。
扶疏想起離開揚州前,她問白世音今后的打算,白世音說,要撐起這個家,照顧弟弟成人,再帶著阿爺阿娘一起逍遙快活過日子。又想起剛去揚州那年的清明節(jié),她們一起踢蹴鞠、一起圍觀廣陵書院的偏偏郎君。如今,再也回不去了。阿音失去了長兄長嫂,又失去了阿娘,今后的日子,她的路要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