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南星一聽就變了臉色。
自己之前已經(jīng)一再忍耐，沒想到龐龍還是不依不饒。
銀子倒是小事情，趙南星好歹也是秀才，知道一條上好的細腰獵犬價值有可能在一兩銀子以上。
自己開的價錢不高不低，況且這件事情說來龐龍的責任更大些。
如果對方見了自己的劍氣，知道收斂，萬事好說。
卻沒想到龐龍仗著自己是地頭蛇，居然開出了特殊的條件。
摔瓦盆這個伙計，在鄉(xiāng)間從來都是逝者的孝子做的事情。
而現(xiàn)在龐龍死的不過是一條狗而已，再值錢的狗跟人也不一樣。
現(xiàn)在龐龍的條件已經(jīng)完全是在侮辱人。
孫北辰也明白龐龍剛才那句話的涵義，頓了頓手上棍子，看向趙南星，“師兄，咱弄他？”
趙南星咧嘴一笑，我脾氣好真當我是好欺負的嗎？
“弄他！”
說完之后趙南星提起碎星，就要往前沖。
“等一下！”二虎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最前面，抬頭對著龐龍說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的狗是我打死的，銀子我賠，摔瓦罐也沒關系?！?p> 說完之后，二虎子又轉向雷繼圣，“繼圣哥，還要麻煩你借我五錢銀子，等我打了獵物賣了皮子再還你?！?p> 雷繼圣臉上陰晴不定，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趙南星嘆了一口氣，明白雷繼圣的心情。
趙南星師兄弟是過客，惹了龐龍就惹了，轉身離開龐龍也毫無辦法。
雷繼圣的嗩吶班還有二虎子是本地人，不可能因為這點兒事情背井離鄉(xiāng)，少不得忍氣吞聲。
道理趙南星都明白，但是心里對雷繼圣多少還是有些失望。
要是換了自己，肯定不受這個窩囊氣。
只是自己畢竟是客，強出頭的話那是打雷繼圣的臉。
龐龍坐在馬上哈哈大笑，“我看明日就是吉日，反正我家田地多，找個地頭挖好了墓穴，你們嗩吶班記得人到齊啊?！?p> 說完之后，龐龍馬鞭一揚，抽了一下坐下劣馬，掉頭往雷家莊而去。
孫北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問雷繼圣，“這么窩囊干什么？有我們在，上去弄他個王八蛋?！?p> 雷繼圣苦笑著搖搖頭，“你們在雷家莊呆不了一兩天，我跟著嗩吶班也是常年在外。二虎子一個人孤苦伶仃，家里面連個大人都沒有，我們今天出了氣，回頭不在雷家莊，二虎子怎么辦？”
“我總不能在雷家莊里面護著他一輩子。”
雷繼圣說完之后也向著雷家莊走去。
趙南星看著雷繼圣的背影，總感覺這個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像是個老頭子一樣。
趙南星和孫北辰跟著雷繼圣進了雷家莊。
嗩吶班雖然身份地位算不上高，不過因為大部分成員家里原本就有田地，平時種地，有了紅白喜事就出去，因此收入不算太低。
包括雷繼圣在內(nèi)，在莊戶人家里面都算小康。
趙南星和孫北辰給了雷繼圣一些散碎銀兩，在雷繼圣家里用了晚飯，又準備了些干糧之類的就睡下了。
因為傍晚的事情，孫北辰對雷繼圣意見不小，見面總有些不尷不尬，說話不多。
第二天一大早，孫北辰就嚷嚷著要走。
趙南星也急于趕路，便讓雷繼圣介紹了一下村里的貨郎，打聽好去往縣城的路，馬上就出發(fā)了。
臨走是雷繼圣已經(jīng)備好銀兩，帶著嗩吶班的人和二虎子，向龐龍家的大宅過去。
趙南星還是有些不放心，遠遠望去，看到龐龍這次帶了差不多十幾個壯實的家丁迎出來。
家丁圍著一個紅色的小棺材，大概是給夭折的小兒準備的，里面不用說裝的就是龐龍的獵犬。
雙方交涉片刻，很快嗩吶班的人就抬起棺材，吹吹打打，二虎子抱著一個瓦盆走在隊伍最前面，一路往村子正北的方向行去。
趙南星嘆了一口氣，搖搖頭招呼孫北辰一起上路。
去往縣城的路是正西偏北方向，開始的一段跟二虎子給獵犬送葬的隊伍距離不遠，嗩吶聲一直縈繞在耳邊。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路上趙南星總是心神不寧，時不時的往嗩吶聲響起的方向上張望。
孫北辰也是一樣，雖然嘴里說著不管，到底有所牽掛。
兩兄弟居然磨磨蹭蹭，走了小半個時辰都沒走出多遠，連帶路的貨郎都看不下去了。
趙南星咬咬牙，沖著貨郎拱拱手，“大哥，我兄弟實在是有些事情沒有了結，你自先去縣城，這一路的路程我都記下了，等會兒我們自己走便可?！?p> 貨郎正嫌棄趙南星兩人走得慢，滿口答應。
趙南星和孫北辰互相看了看，“走吧，還是等二虎子這事兒徹底了結了我們再走。”
孫北辰?jīng)]說話，點了點頭。
一旦拿定主意，趙南星和孫北辰腳下立刻快了起來，一溜煙的往嗩吶聲傳來的方向跑過去，看得尚未走遠的貨郎目瞪口呆。
此時趙南星估計自己距離二虎子他們已經(jīng)有五六里路，走得更快。
結果剛剛走出一刻時分，趙南星就聽得遠處傳來的嗩吶聲戛然而止。
隨后過了片刻，又一陣凄厲無比，肅殺激烈的嗩吶聲傳了過來。
雖然相隔尚遠，趙南星都聽得身上直起雞皮疙瘩。
這可不像是葬禮上吹奏的曲子，反倒像是戰(zhàn)場上廝殺列陣傳下來的調(diào)調(diào)。
“不好，二虎子他們只怕是出事兒了！”
趙南星喊了一聲，又加快了腳步。
孫北辰緊咬著嘴唇，一句話不說，也是悶頭往前跑。
兩人跑了片刻，就看到遠處的曠野上聚了一群人。
正是雷繼圣和龐龍等人。
嗩吶聲還在響起，只不過只有雷繼圣一個人的朝天闕在吹奏，其他嗩吶班的人都站在旁邊。
前面兩三丈遠的地方，是龐龍為首的十幾條壯漢，手上都拿出了家伙，棍棒鐵叉甚至還有刀劍。
雙方不知道為什么對峙了起來。
而趙南星在人群中卻沒有看到二虎子的身影，頓時心里一沉。
等到趙南星和孫北辰?jīng)_到近前的時候，趙南星看到舉著朝天闕的雷繼圣，兩眼圓睜欲裂，嘴角流血。
而對面的家丁們也都不好受，一個個捂著耳朵不敢上前。
最前面甚至有兩個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生死不知。
但是趙南星卻看得清楚，雷繼圣要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