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是條魚,渾身金光閃閃的胖頭魚。
身為一條龍族,被壓縮成一條錦鯉鎮(zhèn)壓在一個野湖就夠憋屈了,被一個人類小丫頭調(diào)戲就更不能忍。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好歹是條龍,若說小丫頭不知道就算了,可是知道了還這樣對她是不是太過分了。
但再大的不滿統(tǒng)統(tǒng)在燕蘅把她架在火上的時候煙消云散。
這女人太可怕。別人頂多是想把她弄死,燕蘅是直接把她烤了。最關(guān)鍵的是燒烤居然不帶孜然和辣椒面,實在不能忍。
可是后來,燕蘅就不來了。
她一條魚在這里孤孤單單的修煉,很是寂寞。
她是龍族血脈,生來便是仙胎,凡間靈氣稀薄,她修行緩慢,不足以沖破封印,但這幾年也可以化形了。她興致勃勃出去找燕蘅,卻發(fā)現(xiàn)昆元宗并沒有她的氣息。
懊惱,于是回來繼續(xù)修煉吧!經(jīng)年閉關(guān),再醒來,燕蘅就回來了。
紅色的衣袍如火,坐在樹下讀書的樣子一如舊時。她從水中鉆出,帶著難以名狀的期許。她困在這里太久了,久到自己也記不究竟有多少年了。這么多年,燕蘅是唯一一個愿意與自己說話的人。
曾經(jīng)不是沒有人見到過她,可是要么是畏懼,要么有所圖謀??僧斔驹谒嫔蠒r,燕蘅看過來,怔了怔,隨后揚起一個笑:“都化形了!”聲音溫暖,聲線干凈。
月華曾魂魄引入輪回歷經(jīng)情劫,自問也算看盡人間繁華世事變遷,卻沒想到這里還有一個人站在樹下,含笑看著她。溫暖和煦,美好的如同三月暖陽。
沒有利用,沒有勾心斗角的算計。她忍不住撲進樹下燕蘅的懷里。
燕蘅一下一下給她順毛,嘆道:“怎么長這么大了?”
她說:“完了,一鍋燉不下”
月華臉色一僵,幾乎想也不想就掙開她的懷抱,往后一跳,半個身子浸在水中,很是戒備。
燕蘅輕笑,道:“龍族高傲,你為何對我如此親近呢?”
為何呢?月華也想知道,但她就是對燕蘅感興趣,燕蘅身上的氣息讓她很親近。也許,燕蘅與她一樣,流著上古的血脈。
本著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的革命情誼,她忍不住趁著月黑風(fēng)高潛進朔陽峰,輕易摸進燕蘅的院子,被捆了個結(jié)實。
燕蘅一身月白寢衣,披著件紅色外衫,坐在榻上,睡眼惺忪,問:“大晚上的不睡覺抽什么風(fēng)?”
月華撇了撇嘴,一副要哭的樣子:“我想和你一起嘛!”
燕蘅腦子迷糊,想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這腦子缺根弦的姑娘說了些啥,沉默半晌,說:“我喜歡我?guī)熜?,證明取向正常,月華,你年紀還小,別愛我,沒結(jié)果!”
月華這孩子心思單純卻不傻,只是說:“阿蘅,我回去以后想了很久,覺得咱們兩個大概是有親緣關(guān)系,所以我對你如此親近。既然是異父異母的姐妹,那我們應(yīng)該一起玩??!”
誰和你是姐妹?大晚上的玩什么?果然在水里生活的不能強求智商,腦子都進水了要什么智商。
燕蘅扶額:“你當真要和我一起?”
月華猛點頭,隨后看到燕蘅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當晚,燕蘅的小院爆發(fā)出一陣慘叫:“我去,燕蘅你夠狠?!?p> 由于院子上方設(shè)了結(jié)界,月華的聲音完全沒有傳出去。
是夜,月色如水,空明澄澈,朔陽峰靜謐非常,完全沒有異動。
第二日,燕蘅手里提著個小丫頭,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到了薛知行的居所。
薛知行蹲在地上,手里拿著根樹枝戳一戳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不明物體。饒是他見多識廣,也是辨認半天才認出來這一坨白繃帶下是一個人。
他問:“這是什么?”
燕蘅:“是個人”
薛知行:“這我勉強能看出來,但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燕蘅:“這是我親娘的舅舅家二兒媳婦娘家表弟媳婦的小姨家表妹的三姑娘,我的遠房侄女,被家里人趕出來了,如今投奔我,我想收她做個弟子”
薛知行:“......阿蘅,不是為師攔你,只是門派規(guī)定,金丹中期以后收徒,你現(xiàn)在還在初期,不適合”
原來如此,燕蘅點頭,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就走,搞得薛知行懵了。
他問:“不是,阿蘅你做什么去?”
燕蘅:“師尊,你不是說我修為不夠嗎?”
迎著薛知行不解的目光,她說:“我去進階啊!”
薛知行一口老血噴出十米遠。
因為修為不夠高,所以特意去進階來收徒,你丫的,還真夠?qū)嵳\。
你以為想進階就能進階嗎?別說,這孩子還真能。
他連忙制止:“胡鬧,進什么階,回去好好修煉幾年”
燕蘅抬頭看了看天色,嘆道:“等不了了!”
薛知行看剛剛還晴空萬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天色陰沉,過不了多久,沒準就是火花帶閃電了。
薛知行:我這是收了個什么玩意?
見燕蘅還要走,薛知行把她叫住了:“你做什么?”
燕蘅:“回去渡劫?。 ?p> 薛知行磨牙:“天雷不等人,你到旁邊的演武場去,我給你布陣”
燕蘅蹙眉道:“不用,師尊,這點程度的天雷還不至于”
薛知行冷笑道:“我可不想朔陽峰平白無故多個人被雷劈死,晦氣!”
燕蘅:......行吧!
天雷滾滾,閃電攢成球往她身上砸。月華已經(jīng)脫了一身繃帶,蹲在演武場的陣法旁,一邊嗑瓜子一邊近距離欣賞未來師尊渡劫。
她作為一條優(yōu)雅高貴的龍,雖然被迫當了幾年錦鯉,保佑了昆元宗弟子好多年的結(jié)業(yè)考試,但她本人也是有幾分真才實學(xué)的。因此面對這天雷也沒覺得多如何,反倒是憂愁另一件事。
燕蘅把她提到薛真人面前說要收她為徒,雖然不靠譜,但這是板上釘釘了。莫名其妙被占了個輩份上的便宜,她心里不爽。再一個,這娘們忒狠。她昨天晚上不過是想著孤單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個疑似血脈接近的親人,想要一起睡,結(jié)果被燕蘅扔進了水缸。她令堂的里面還是開水,瞧把她燙的,皮膚都紅了。要真是和燕蘅生活在一起,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啊?
魚生艱難!
她自顧自憂愁,沒留神身邊發(fā)生了什么事。再一抬頭,旁邊站了個黑衣青年,劍眉星目,好看的不像話,也就比她男神稍微差了那么一點點。
見到男神主動問好,找準時機立刻撲倒是她的魚生信條。她化出一面水鏡,看自己依舊貌美如花,放心了,遞過去一把瓜子,問:“帥哥你要不要?”
帥哥沒看她,一雙眼睛盯著陣法中央的紅衣姑娘,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關(guān)切和擔憂。
月華不是人,作為一條在輪回里摸爬滾打的富有智慧的魚,她可以肯定,季遙的眼神里還有懊悔。
成功引起了月華的興趣。
這男人在懊悔什么?之前看他的眼神還以為是兩口子,現(xiàn)在看來不會是癡心女子負心漢的戲碼吧?不對,燕蘅不像是善罷甘休的人,難不成是季遙單戀?呵,男人!
月華覺得自己真相了。
再看陣法中央,月華眼力好,電閃雷鳴之間能看到燕蘅蒼白的面色和輕微顫抖的身體。
被雷劈的抽筋了?
月華覺得沒那么簡單。
她看著燕蘅,紅色外袍上隱隱有電光游走。額頭有血紅的印記。
月華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