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多年前,晉廷南遷,西晉最后一位皇帝司馬鄴被殺于平陽。當(dāng)時還是瑯琊王的司馬睿在司徒王導(dǎo)的輔助下建立了東晉王朝,并逐漸穩(wěn)定了江左的政治局勢。
司馬睿與王導(dǎo)結(jié)識于少年時代,原本默默無聞的司馬睿在王導(dǎo)的扶持下,收納了不少能人志士,又因為當(dāng)時已經(jīng)是高門名士的王導(dǎo)對他十分尊崇,司馬睿的聲望也大大提升,最終在江東稱帝,世稱東晉。
司馬睿一生都對王導(dǎo)言聽計從,連嗣子都是和王導(dǎo)商量決定的,這兩人同守貧賤,共贏富貴,在當(dāng)時是難得的一段佳話。
秘書丞王謐是王導(dǎo)的嫡孫,瑯琊王氏對子孫的教育都是以政論為主,權(quán)謀為輔,因此王氏子弟幾乎是生來就對政治有十分靈敏的嗅覺,王謐更是個中翹楚。
在王謐的密室內(nèi),有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正在與之密會。
“晉廷十五州,其中離建康最近的是揚州、荊州、徐州、江州這四個州,司馬道子與你相熟,領(lǐng)揚州刺史;荊州是你的大本營,荊州刺史殷仲堪又是個沒主意的;待你領(lǐng)江州刺史后,只有徐兗二州刺史謝玄,許會是你的最大阻礙。”
“王公與謝家已然聯(lián)姻,對謝安的心思應(yīng)該不難揣測吧。”
“正是由于老夫十分清楚謝家的態(tài)度,才能斷定謝玄絕不會與你為善。他謝家自詡清流,決不耐煩這等營營茍茍之事。不管怎樣,你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籠絡(luò)好陛下和瑯琊王,先做好你的江州刺史再說?!?p> 正在此時,密室外的書房門口,傳來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王謐一陣頭疼,說道:“大概是我那不省心的兒子和媳婦,又來找老夫麻煩,下人們也攔不住他們倆。讓您見笑了,下次見面再敘。”
那俊美男子似是十分了然,微笑著告辭,戴上灰色的幃帽,從側(cè)門悄悄地走了。
王謐撫了撫額,理了理衣服轉(zhuǎn)出門去,原來王家設(shè)計的這書架是個凹室,翻板有機(jī)關(guān)可活動,歷代王家家主才能知曉這個密室的開合之法。
果然是自己的兒子媳婦來鬧事,王謐嘆了一口氣,疲倦地說道:“說罷,又是什么事?”
只見王球與謝瓔雙雙在王謐面前跪下,謝瓔擺出掩面流淚的架勢,對自己的公公控訴道:“媳婦自知才疏學(xué)淺,陋質(zhì)菲薄,不堪為王氏宗婦,只求公公做主,速速將媳婦休了,也好讓王郎稱心如意?!?p> 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王謐只能用詢問的眼神望向自己兒子。
沒多久之前還是志得意滿,神采俊朗的王球如今看來像一顆蔫了的白菜,他垂頭喪氣地說道:“父親,兒實在受不了這妒婦,上次母親做主賜了兒一個美婢,兒連手都沒摸到就被謝氏派去了灶上做粗使婢;這次兒只是不合多眼看了謝氏的陪嫁婢女兩眼,她就尋死覓活誣賴兒要寵妾滅妻,只求父親做主,兒實在消受不起。”
王謐還沒來得及說話,謝瓔又開始哭天搶地:“當(dāng)著公公的面,夫君都這般嫌棄妾身,妾身這就請公公做主,把我的汶兒給你開臉做姨娘,也省的王郎嫌棄妾身善妒,您看可好?”
王謐被倆人鬧得頭昏腦漲,又不能對著謝瓔發(fā)火,只能拿自己兒子撒氣道:“我王氏也是知書達(dá)理的人家,家規(guī)祖訓(xùn)都說的清清楚楚,主母三年無子才可納妾。你和你嫡妻成親才只數(shù)月,你做出這番姿態(tài)來給誰看?”
謝瓔搶白道:“公公也不必指桑罵槐,說是說不可納妾,這也不影響夫君通房丫頭一個接一個地睡,更別說在外面花天酒地了,妾身切切不可忍,公公還是做主休了妾身吧。”
王謐雖是老奸巨猾,軍政大事洞若觀火,可這等閨閣后院之事他也終究不如女人家熟悉,不由得被謝瓔說得啞口無言。他無奈只能放軟了姿態(tài)勸謝瓔道:“媳婦兒,我知道你受苦了,我不會讓你吃虧的,這樣吧,你先回去,我再勸勸我兒子?!?p> 謝瓔點點頭,懂事地告退了。
王謐一拍桌子,怒道:“你堂堂七尺男兒,自己后院之事都處理不好,是何道理?”
王球委屈地說道:“父親,這謝氏女子實在刁蠻,手腕又多,兒子不是怕她,是不想惹她?!?p> 王謐勸道:“你也太不知變通,最起碼表面功夫要做好。平時多觀察一下你妻子喜歡什么,尋些名貴的珠寶首飾送與她,她一高興,哪還有心思來找你麻煩?至于通房丫頭什么的你且先忍忍,等你妻子懷孕了再說,也名正言順。哄得她有了你的子嗣,哪還會來找我鬧什么休了她?!?p> 王球用崇拜的眼神看著父親,說道:“父親高見,兒知曉了。”
他又煩惱地說道:“只是謝氏似乎不喜男女之事,兒十天半月都沒法近她身。”
王謐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真想把他的心肝挖出來看看到底是不是他王家的子孫,不過他又考慮到自己兒子畢竟成親太早,年紀(jì)過于小了。思索了一番之后,王謐咳了一下,尷尬地說道:“后宅之事說簡單也很簡單,一會我會吩咐管家給你送些香料,這好處你用過之后自然知曉?!?p> 王球似懂非懂地道了謝,轉(zhuǎn)身回去了。
謝氏房內(nèi),汶兒也正在勸說謝瓔:“女郎,您都已經(jīng)嫁到王家來了,再回謝家是不可能的,就算王家肯讓你回去,老爺也不會答應(yīng)的。您還不如和王家郎君好好過日子,這姻緣好與不好都是自己過出來的,即便開始您心氣兒不順,這后面的日子還長著呢,沒必要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啊?!?p> 謝瓔倔強(qiáng)地說道:“我就是看他們王家不順眼,哄著我爹爹把我嫁了過來,不鬧得他們家雞犬不寧我決不罷休的?!?p> 汶兒暗暗嘆氣,試著繼續(xù)勸道:“奴婢看王家算很好的人家了,至少女郎的婆婆從不惹事,也不故意讓您去立規(guī)矩,王家這般高門大戶都如此隨和;奴婢從前村子里的姑娘,婆婆家只有兩畝地都要使出那各種手段折磨媳婦的。您想想啊,要是您婆婆每天天不亮就要去她房里伺候著,用膳的時候給她夾菜,平時給她端茶送水,捶背洗腳,那您這日子還要不要過了,哪有現(xiàn)在這么舒坦?!?p> 謝瓔臉色白了白,兀自嘴硬道:“他王家倒是敢,就不怕我父親哥哥們找他們麻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