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藏劍山莊的大門進去,一幅流水山居圖鋪展開來,這才真正算是了到聞名天下的杭州。
跟隨著藏劍山莊弟子沿著小路走過去,穆平川的眼睛克制不住地四處亂瞅。山泉水伴著草木竹林,還有因為盛典而掛起的高燈彩旗與樓肖的永宵樓都是不同的感覺,但穆平川沒有在永宵樓時那么自在。
葉孟秋是個怎樣的老頭子。
他想問問樓肖,可藏劍弟子還在前頭,穆平川不敢多言。樓肖也一言不發(fā),他于是只好胡思亂想。
他覺得于情于理葉孟秋都會盛情邀請他加入藏劍。
畢竟自己前世的身份不簡單啊,是個體面人。
要真是那樣可該怎么辦。穆平川發(fā)愁。他花了半個月接受了馬隊的生活,騎馬也費心思學會了??梢曃涞脑?,他沒有童子功,也不懂內(nèi)功真氣要如何修煉,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關鍵的是,在和五毒教打了一架,又被林羨捉蠱后,穆平川決心即使不是自己原裝的那條命了也要好好愛惜。
打打殺殺什么的,即使是半年有一次也太折壽了。自己只想拿著雙刀耍耍玩玩,就不去頂天立地了。
穆平川一手撫在自己胸前,一手按在自己腰間。胸前心臟在跳動,腰間雙刀沉默無言。
轉(zhuǎn)了兩個彎,一行人到達一座塔樣的建筑前。如果不走到跟前的話,在山莊里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它的存在。帶路的藏劍弟子稱它為劍廬,并告知葉孟秋和莊主葉英在里面等著樓肖和穆小少爺。
穆平川想跟在樓肖后面進去,可樓肖在看著他。仿佛要他準許才能進去,頭一次被樓肖這么看著的穆小少爺感覺肩頭一沉。他忽然想起來樓肖將他帶來藏劍的原因。
“把你帶過去,我才能加入藏劍山莊?!碑敃r在永州樓肖就是這么跟他說的。仿佛穆平川只是一顆棋子一樣。
等等,這不是太好了嗎!
就讓樓肖代替自己成為藏劍弟子吧!合情合理,互惠互利。
嗨,如果事情真的有那么簡單就好了。穆平川苦笑。
他抬頭看向眼前的劍廬。劍廬檐飛角翹,安靜地坐落于此,聽剛才的人說,這里平時會有兵器鍛造的聲音。今天幾個莊主都在此,就可以讓弟子們保持安靜了。
穆平川想起來自己剛穿越時,聽到的第一個聲音是馬的嘶鳴聲。短短一個月,自己竟然又來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即使劍廬和馬場都是共同存在于唐朝的,但馬場里的鐵器只有馬鐙和馬蹄鐵,穆平川不害怕那些東西,可他有點害怕這個劍廬。
“哎,”穆平川對帶路的藏劍弟子說:“我能不能單獨跟他說些話啊?!彼赶驑切ぁ?p> “有必要嗎?”樓肖挑眉。
面對樓肖戲弄的神情,穆平川忍辱負重地點了點頭。經(jīng)過了半個月的訓練,他已經(jīng)十分適應樓肖這種夾槍帶棒的說話方式了。當然這聽起來有些可悲,他覺得自己應該改名叫韓信,成名前的那個。
跟帶路人打了個招呼,樓肖和穆平川便走向劍廬旁的竹林中。等到藏劍標志性的黃袍淡出視線后,穆平川忙拉住樓肖的衣服,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
他要告訴樓肖,他現(xiàn)在不想進劍廬了。
“樓肖……算了,叫你一聲肖哥吧,你應該比我大,我這樣喊也不算吃虧。”
樓肖震驚地看著穆平川開始表演,他們兩個從來沒有過如此兄友弟恭的相處方式,以至于樓肖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來配合穆平川。
“哎,弟弟。”但口頭便宜不占白不占。樓肖的人生哲學便是順勢而為。
……我怎么那么討厭和這個人說話呢。穆平川對著空氣空踢一腳,覺得想要認真來一場男人之間的對話的自己真是不長記性。
“……我長話短說吧樓肖,我跟你來藏劍山莊的目的,是……”
“你哪有什么目的啊,是我要帶你來的?!?p> “……雖然說起來是這樣,但你能得逞我功不可沒。我……我不是因為穆家和葉家的關系才跟你走這一遭的。
“實話跟你說,我是來自……”一千二百年以后,而且我在那里見過和你一模一樣的人,才打算跟你走。不是因為什么血海深仇和藏劍山莊。我對江湖沒有興趣。
真的沒有興趣??!
然而穆平川在打算攤牌的前一瞬間,卻將牌又整整齊齊地收了回來,并且在心里看著這副牌反復試探。
要不要將穿越這件事說出來呢。穆平川急得抓耳撓腮。并且感嘆自己真是一個充滿了秘密的人,隱元會應該花錢買他的傳奇前半生。
穆平川會有所顧慮倒不是因為害怕樓肖會大肆宣揚此事,事實上他認為樓肖根本不會相信這種連篇的鬼話,更有可能的是樓肖會提出“那你現(xiàn)場表演一個前往一千年后”的這種無理請求。
可萬一自己情真意切,把樓肖說信了,他問起來一千多年后的世界,可怎么辦呢。
大唐已經(jīng)日薄西山,氣息奄奄。如果你想細問的話,只要你努力活久一點,就能看到大唐戰(zhàn)爭頻發(fā)滿目蕭然的樣子,而且憑你的健康程度只要不出意外,就能經(jīng)歷安史之亂,就是一個節(jié)度使從范陽一路打到了長安折斷大唐脊椎骨的故事,往后唐朝就癱瘓了。
穆平川這一世出生于馬商之家,士農(nóng)工商,商排最后,與官場基本就無緣了。而且大唐滅亡的隱患早已埋下,即使穆平川知道歷史想要阻止,卻可能招致更大的災禍。正所謂,有心殺賊,無力回天。
可別人不一定就有這樣的覺悟。
按照中國人民自古以來的愛國精神,穆平川覺得樓肖可能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除此之外,現(xiàn)在看起來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江湖,其實也是風雨飄搖,要不了多久就不再流行了。每天舞刀弄槍的人逐漸隱居山林,后來者也沒有居上。在歷史資料里只是唐史的邊角料罷了。
別的不說,現(xiàn)在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隱元會,他從沒有聽教授講過。
嘖嘖,穆平川不勝唏噓。
甚至還有點為樓肖難過。
“你什么意思?你來自哪里?”被無端同情的樓肖滿臉狐疑地看著穆平川。
穆平川腦筋轉(zhuǎn)了起來,他打算跳過穿越的部分,直戳要害地告訴樓肖他的核心思想。
“我來自草原馬場,我不想和江湖有什么牽扯了,也……不想去見葉孟秋。”
樓肖擺出了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沉默了一會兒,他想不通般問道:“那你跟我來干什么?”
穆平川也愣了。
對啊,我為什么。我要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