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女,我今天釣了兩條紅尾魚趕緊燉了補補”。老曹頭,也是我姥爺,一個憨憨的可愛老頭。
“還是爸最惦記我”母親接過魚,趕緊忙叨起來。
“爸,晚上在這吃吧,我給你燙點酒”
“不了,我得回去了,你媽還在家等我吃飯呢”
母親說“不要著急,做好了,帶點回去,給我媽也嘗嘗,好久沒吃魚了”
“也好,那我等會”,因為姥爺?shù)牡絹?,母親做了幾個菜,飯菜做好,父親也回來了,熱氣騰騰的開飯了,姥爺說“我?guī)c回去,不在這了,你媽還在家呢?!崩褷攧倻蕚渥撸赣H說“我不太舒服,我站一會?!薄霸趺戳恕备赣H問,“不想吃飯,有點肚子疼”母親回答。“我回家叫你媽來”,姥爺就風風火火的走了,這也許是姥爺最急得一次,平時都是不緩不慢,最和藹不過的可愛老頭也有急的一天。
一桌子菜,誰也沒吃一口,才在老娘肚子里七個月的我迫不及待的想出來看看了,“不好,羊水破了,趕緊找大夫去?!甭犃四赣H這話,把母親扶到炕上,父親趕緊出了門。
天漸漸黑了,本應該一片紅霞的夜,被滿天烏云覆蓋,這夜大雨滂沱,母親面臨臨產(chǎn),這是一個有山有水的村莊,重山連綿,最近的一個診所都是好幾十里山路外,沒有預料到我早產(chǎn),那個年代也沒有醫(yī)院待產(chǎn)一說。
村里本來就沒有幾個老人會接生,情急之下父親找了一個診所里上班的護士,“小田,你嫂子羊水破了,快去給看看”“我那會接生,我還是實習的。”“人命關天,趕緊的吧,我這一個大男人咋整啊?!本瓦@樣趕鴨子上架給人拉開接生了,那也是她第一次給人接生,心里也是擔心的。
我這個不愛常理非要出來得小人,出生胎位不正,無論怎么調(diào)整,非要坐胎下來,就是屁股先下來,這可苦了我媽了,在哪個醫(yī)術(shù)還不發(fā)達的年代,這個難產(chǎn),真夠我娘喝一壺的了。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過去,大雨滂潑,我姥也是急匆匆趕來,還有我大舅媽。
田護士說“難產(chǎn),怎么辦”我爹說“保大”。對于母親,估計這是最好的情話了吧。但是她疼得死去活來,也沒聽見。我就這樣卡的沒了氣,田護士用剪刀強行把我弄出來,可憐小小我就這樣給扔到炕沿邊,“沒氣了”
大舅媽那看過這陣仗生產(chǎn),嚇得都哭了“媽,咋整啊,二娟會不會有事啊”。二娟是母親的小名,“哭什么,一定會沒事的”姥姥呵斥。
我姥姥可是個有魄力的老人家,年輕時也是見過大風大浪,帶領自家奔小康的牛人。老騰太太也就是我姥姥一看情況不好,趕緊找到村里唯一一個有摩托車的老周,離我家?guī)撞竭h,小周啊“快拉我去找個人,老閨女難產(chǎn)怕出事了?!本让氖?,誰也不會含糊,趕緊拉著我姥姥出了門。
村下住著一個有經(jīng)驗的接生婆,一路黑咕隆咚,道路不平,打雷又下雨,那黑漆漆的路上只有這個破摩托車的一絲昏黃的燈光,和噠噠噠的馬達聲,老天不作美也就罷了,半路車還壞了,老周下來又修車,這一耽誤,我姥姥心里估計和這雨水一樣冰涼了,“完了,肯定是沒救了”,姥姥嘟囔著,大山的黑影,夜的深邃,雨的無情,似乎都在訴說這一切無能為力的蒼白,老周最終修好了車“騰姨,還去嗎?“去,我姑娘還等著我呢,她在等著我,等著我救她。”就這樣繼續(xù)前行。
來到接生婆老范太太家,頂著大雨,姥姥敲著大門,“范姐,在家不”
“誰啊這么晚”屋里出聲問。
“是我,老滕”。
出來人給開了門,一進大門是個很長的院落,姥姥匆匆進里屋,只見一位瘦瘦有點黑,凋著大煙袋的老太太,盤腿坐在炕上,這位老太太可是性子古怪的人,不喜歡的,看不上的還不一定救,從來不接生已經(jīng)出生的孩子,姥姥沒敢說出已經(jīng)生的事實,“周姐,我家老閨女要生了,你快跟我去看看”
“哦,不著急,第一胎,沒那么快,還得絞會病,等我抽袋煙的。”
這可急壞了我姥姥,本來澆的渾身濕透的姥姥,更是焦急不行。姥姥在村里也算上生活不錯,老太太一輩子沒給人伏過小,為了閨女也是豁出去了,又給裝煙袋,又給穿褲子,左一個范姐,又一個范姐,“咱們到地方抽,你帶著,趕緊的吧,萬一生的快呢?!?p> 就這樣,好容易給老范太太拉上車,老太太直嘟囔“死鬼,別著急,輕點,我這一把老骨頭要散架了?!痹僬f我這面,父親用熱水洗著胎盤,田護士給我做人工呼吸,然后對著父親搖搖頭,母親虛弱的躺在炕上,后來母親回憶說,那時她覺得躺在一個冰上,冷及了,什么也聽不見,等著自己生命的流失。我想她一定是恐懼及了。左鄰右舍也來幫忙,一屋子人,卻沒人因生產(chǎn)高興的。顛顛簸簸來回兩三個小時才把這個救命人帶到,就差給你架到屋了,只聽老太太罵罵嘞嘞,說著姥姥就進了屋。
一股血腥,一片血紅,映入瞳孔,看著一片狼藉的現(xiàn)場老范太太回頭黑著臉數(shù)落姥姥,“這都生完了,怪不得你急慌慌的,我可管不了,黃花菜都涼了,叫我來干啥?!?p> 姥姥和家里人都軟生求語,“來都來了,看看吧?!彼緛砗屠牙呀缓?,看著姥姥這花白頭發(fā),一身疲倦,滿身雨水,也有不忍。
“我和你說,老藤,有沒有命不在我,在天,我給你看看,不行你可別怪我?!?p> “好,好”眾人同聲回答
老范太太看著這個被判了死刑的我,紫秋秋的還扔在炕沿上,在來晚點,就拿出去埋了,只見這范老太太走向我,伸手要抱,不知誰說了句“都死了,還是看看活著的二閨女吧”
“你們懂什么,這孩子和我有緣,看她造化了”說著把我這個娃倒拎起來,說如果我注定命不該絕,就有點希望,從腳丫到后背一頓敲打,不知打了多少遍,大家都沒抱希望,“哇”的一聲我竟然哭了,活了過來,把孩子用被包上,遞給了姥姥,“此孩子大難不死,幾個小時還能起死回生,又是坐胎來人,將來應該有個福氣的娃子?!贝蠹衣犃诉@話自然高興,也許她接了一輩子生,只算錯了這一次,那也是后話。
看看我母親,打了熱水,檢查傷口,也許是母子連心,本來血流不止的母親聽見我平安無事,也收住了血崩之勢,睡了過去。她又囑托一下事項,老周又給送回去了,一屋子也都露出笑臉,看著沒事,大伙也就都回去了。
太陽出升,紅光萬千,我就這么磕磕絆絆的來到了人世間,我這雷聲哄哄的來的,姥姥取名叫雷雷,王雷雷,還好是個女娃娃,要不還不得叫大雷啥的,老一輩人都有老話出生孩子第一個見的外人是誰,性格會很像,這就弄成后來我一犯錯就有個由頭,看你和那個老范太像。這也不怪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