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除倉庫閣樓的望風者后,倉庫周圍就沒有敵人了,施信再次為此感到震驚。連防備都不做好的一撥人,是怎么引爆大橋下的炸彈,又在眾目睽睽之下綁走明光的?這些防衛(wèi)在冰點是最基本的學習內容,難道到了外面,就不能用冰點鍛煉出的思考方式推測敵人了嗎?
按先前討論的隊形,鄭一植、方耀時站在大門兩側,方向榮以最輕的動作將右手靠近入口;西比爾反倒退后了一段距離,在側邊守候;施信隨周天曦隱藏在距倉庫最近的樹木后,神力在手中聚集片刻,再次散去。和擁有使用范圍極廣神力的周天曦共同行動,他實在無法想到任何一種輪到他發(fā)動神力的場景。
雙手仍然穩(wěn)穩(wěn)端著槍,指向大門,周天曦偏頭看了一眼施信,話語夾在吐氣聲中說出:“如果我的攻擊有死角,請一定要把空隙補起來,無論子彈還是神力。不管對方表現(xiàn)如何,不能輕敵?!?p> 被點出想法,施信感覺心跳成了焦慮的高頻次,不過,被引導的感謝依然涌入全身。無論周天曦是如何看穿他的,作為機動隊的強者,她愿意在施信對一切非常陌生的情況下,一點點引導被鄭一植強行塞入行動的施信,表現(xiàn)出的是不折不扣的善意。但施信腦袋上下都是樹枝,連點頭回應都做不到。
在他遲疑的短暫時間內,倉庫大門處有一道紅光亮起,爆炸聲卻非常小。是方向榮的神力發(fā)動了,行動正式開始!
“咚!”
在方向榮爆轟大門的下一刻,方耀時一腳踹上被炸得黑漆漆的鐵門,幾乎是以門板為墊腳石闖入倉庫。在他左右,方向榮和鄭一植壓低身體跟進,槍口對著側前方,做出最嚴密的防備。
為清掃前鋒身邊的浮灰,周天曦按照計劃右手一揚,白色神力催動空氣以三人為中心,向四周沖去,一眨眼的工夫,視線豁然開朗。
“我們也上。”周天曦發(fā)令,施信與她前后腳沖出。極短距離迅速縮減為零,頭頂由天空變?yōu)閭}庫頂棚。倉庫內物品雜亂堆積,用于擋門的箱子和桌椅被前面三人破壞,犯罪者蹲在各式箱子后,子彈向他們瘋狂傾瀉,攻擊間不時有神力光芒亮起。
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施信和周天曦上方的頂棚被扎成幾大塊碎塊,向下墜落。施信趕忙沖向前方,借沖擊力一個前滾翻,天花板重重落下,震起大片塵埃。
和薄弱的防御體系相比,他們的攻擊能力強些,但面對機動隊,強的這點實力依舊可以忽略不計。施信身邊,周天曦幾乎和他同時前滾翻,翻到最后突然改變動作,前撲向地面,槍口高抬,子彈飛出,正中那個引爆者聚集神力光點的右手手腕。
控制被阻礙,爆炸在他身側發(fā)生,他的右臂被炸得面目全非,哀嚎混雜在倉庫內的槍聲中。周天曦動作極其迅速,若不是施信正好看向他,這件事的發(fā)生他根本注意不到。
右側有人摸過來!
施信轉頭回去的那一刻,從側方箱子內冒出一個槍口,他當即轉身開槍,發(fā)覺周天曦的槍口在起身中對準了他,沉著臉扣下扳機。難道自己后方也有人……無法理清情況,按本能下蹲,施信幾乎看著抹上深灰色的兩發(fā)子彈從自己頭頂飛過。
他那一發(fā)準確打中偷襲者的手腕。子彈穿入人體的悶響在后方極近距離響起,金屬撞擊地面的聲音被無限放大。施信側頭,在他背后躺著眉心開洞的男人,地上則落了一把砍刀。
雖然是犯罪者,但是就這么死掉了……
之前,就算拿到槍也覺得是麻醉彈,此刻卻意識到自己正在做的任務很有可能造成犯罪分子們的死亡,即使他們是造成了卡克黑茲第二大橋爆炸事件的元兇,施信依然一瞬間沒能反應過來。就在這時,一只手抓住了他握槍的右手,帶著他扣下扳機。
“砰!”
在最近的距離,血花四濺,施信眼睜睜看著一個身影在他面前倒下,胸口開了個洞。呆滯地扭頭望去,施信看到了周天曦冷冰冰的面孔。甩下他的手,將他向前推去,周天曦繼續(xù)向前推進,子彈精準地剝奪敵人的戰(zhàn)斗力。
自己剛才是……殺了人嗎?
施信幾乎是機械地跟在周天曦身后做出反應,黑色的什么覆蓋了視野,手中的槍變得十分沉重,必須全力握緊才不會脫手而出。雖然還能射擊,子彈的軌跡卻開始飄忽不定,甚至有一發(fā)幾乎射中周天曦。以白光逆轉子彈方向,周天曦厲聲開口:“施信,看準當下?!?p> 當下是指……現(xiàn)在是在任務過程中……無論如何都不能拖其他人的后腿……如果想要做到最好的話,就要做好覺悟……逐漸穩(wěn)住了握槍的手,施信感覺自己能夠稍微看清一點周圍的情況了。就在這時,幾乎安靜下來的倉庫中,一個顫巍巍的聲音從最高處響起:
“你們再靠近我就殺了他!放我們走!”
倉庫最高層的鐵架上有兩個犯罪者,其中一個壓住滿身炸藥的明光,分明在威脅眾人,卻因為極度恐懼而眼淚鼻涕混合在了一起,令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臉變得亂七八糟。
“距離足夠他動手,隊長?!敝芴礻刂皇禽p輕一動手指,男人就揮舞手中的開關發(fā)出尖叫。機動隊中攻擊距離最遠的她,此刻卻處于尷尬境地。
那男人身邊蹲著的另一個男人正以一副囂張笑容看著下方,手中有深色神力光芒。方耀時輕聲開口:“空間移動正在發(fā)動,老大……”
“嘖?!编嵰恢舱ι?。施信突然發(fā)覺那兩個男人附近出現(xiàn)了近乎透明的物質,以半流質形態(tài)包裹他們的頭??臻g神力者慘叫一聲昏倒在地,神力準備中斷;另一人一把甩出開關,方向榮前沖跳起接住。男人雙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胸口,口中發(fā)出干啞的“咝咝”聲,隨即,一頭向前栽倒,重重地摔在了底層地面上。
“這樣?!崩淅渫鲁鰞蓚€字,鄭一植皺緊眉頭,臉色比過去蒼白數倍。依然還有些恍惚而沉重的大腦讓施信緩慢抬頭,那種不明物質已經消失。鄭一植轉身往外走,“周天曦把那家伙救下來。方耀時、方向榮、施信,帶走爆炸、空間移動和控制開關的三人,收隊。”
施信接過方向榮遞來的繩子和小型急救包,前去給失去一只手不省人事的爆炸神力者做簡單處理后綁起??粗鴿M地鮮血,機械地做著動作,他腦袋里充滿了“嗡嗡”的響聲。方才自己殺了一個人……在情勢緩和后,這種事情在腦內持續(xù)回旋,無法消散。
“誰都要經歷這個的?!边@時,一只手重重拍在低垂著頭的施信肩上,傳來的是方耀時的聲音,“就當是為他們制造的爆炸死去的人們而處理他們吧。我們有我們的行動方式,殺人是不能繞過的一步,想要保證隊友和自己的安全,必須這么做。”
“但只是重傷他們的話……”
“如果是你重傷了,有能夠重創(chuàng)敵人的方法,你會不去做嗎?”帶明光下來的周天曦的話讓施信沉默了,這些道理他都很清楚,想要將敵人打敗就必須做得徹底,這件事戚唐新也教過。只是,真正做了“殺人”這樣的行為后,他的心情還是糾纏成了最凌亂無解的線球。
拖著最高層的空間神力者下來,方向榮左看看施信,右看看周天曦和方耀時,仿佛有些不解當下的狀況:“怎么了?施信出什么事了嗎?”
“我……”施信不知如何概括自己的情況,半天沒有找到合適的詞句。
“回去再說吧,隊長要等急了。”周天曦果斷地拉起還蹲在地上的施信,后者安靜地點了點頭,將爆炸神力者拽起來架了出去。然而,即使這樣僵硬地跟隨眾人行動,他腦內的世界依舊波濤洶涌,沒有一刻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