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著自己的小包登車時，蒼寧輕拍金昂肩膀，目光飄向施信：“不覺得奇怪嗎？”
這件事在交還房卡時就發(fā)生過了，施信已學會如何逃脫。趕在金昂沒明白蒼寧在說什么時，他加快腳步離開那兩人，奔向機動隊的房車方向，躲過一番追問。
出演年初大戲前一日的1月2日，變成了冰點眾人回歸裘杰斯的日子，而且沒有人給他們解釋，這讓疑問于普通成員中流轉(zhuǎn)。但聽命似乎從加入那天開始，就印刻在他們腦內(nèi)，再加上卡克黑茲大劇場的爆炸事件人盡皆知，大部分人都按命令行動，迅速整理個人物品。
即使是像金昂、蒼寧這樣希望得到答案的人，也只能在亂七八糟的間隙抓住可能明白情況的某些成員詢問。似乎參與行動了的新人，又是他們的舍友，施信是最大的目標。
但是，那天和齊亦思、艾德文交流后，施信得知這次行動是向一般成員保密的。在大多數(shù)時候，對一般任務，沒有任務的普通成員只知道“有事情發(fā)生了”而已，完全了解情況的只有各管理層和負責檔案的情報處成員。為的是情報保密和人員心態(tài)穩(wěn)定，齊亦思如是說。
這件事中涉及成為爆炸案兇手的名歌手，也包括和卡克黑茲高層可能有聯(lián)系的地下研究機構，即使是施信，都能夠輕易察覺“保密項目”存在的必要性。
而且，先前年初大戲的服裝道具都存放在劇場，爆炸和滅火、搜查的混亂過后，那些東西基本都報廢了。只有少數(shù)物品被后勤保障部收拾了出來裝車，相比起來，整個車子的行李箱有些空蕩蕩的。
“我能在這邊待一會兒……”
“不能?！?p> 鄭一植一句話將左腳快要登上房車的施信打回去，他悻悻地縮回腳。和來這里時一樣，鄭一植正閉目養(yǎng)神，方耀時、方向榮搬著一箱東西塞進房車，周天曦和西比爾坐在車內(nèi)小聲交談。如果此刻他們不是站在科技賓館后的空地上，施信甚至會覺得兩天內(nèi)的一切都沒有發(fā)生，他們正在做年初大戲的準備。
“等你加入了，再到這邊來吧！”方耀時不顧方向榮“別撒手”的哀嚎，丟下箱子跳到施信身邊，將一手汗和灰擦在他肩頭。施信拍下他的手，和車內(nèi)兩個女孩子打過招呼，小步跑回大車。
這一次，他敢于迎著聞人月的目光上車了，與戚唐新?lián)]手也是不會忘記的必要步驟。走到最后，施信坐在金昂和蒼寧身邊，等待開車。
這次回來施信已做好糊弄的準備，然而蒼寧卻沒有多問，金昂更是別人不提就不會太在意這些復雜的事情。施信樂得輕松，背貼座位，回憶起1日清晨的交流。
那是一次可稱之為“神奇”的會面。團長艾德文·吉利連卡、副團長齊亦思，都是非常特別的人。用普通的詞根本無法形容，一定要說的話……與一般成員乃至管理層完全不同，他們是“首領”——施信思前想后，只能如此概括。
假設將冰點視作一個巨大的執(zhí)行任務整體，那么無論指揮組組長吳智還是執(zhí)行部部長聞人月，都依然是負責行動的部件，只是部件下有被掌管的部分：一般部員。但那兩人是純粹的指揮者，整個冰點都隨他們的指示而動，在何處行動、讓何人知曉情報，他們非常清楚。
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說的大概就是他們了。
而且，除了領導者的作用外，在個人魅力上，他們也有獨一無二的特質(zhì)。能夠接觸精神深處的半靈體艾德文，憑借氣質(zhì)使人移不開視線的齊亦思……比起拳拳到肉的打擊力量，他們強大的是純粹的精神。
這是施信在醒來后第一次接觸到如此的人物，心中遺留的不僅是想要了解更多的好奇。走出房間的那一刻，他心中的情緒是——
敬畏。
對冰點的管理者，施信的確感受到了濃厚的敬畏之情。他們的外表清晰地展現(xiàn)在了施信面前，但他們的內(nèi)在依舊隱藏在無邊無際的濃霧之中。在從各方面感受到的復雜大環(huán)境下，冰點究竟是如何維持裘杰斯安寧的，施信似乎找到了答案。
離開時，三輛車走的是另外一條路。這片區(qū)域和來時經(jīng)過的不同，房屋的高度偏低，占地面積更多，顯得十分扁平，各種大型器械在寬闊的廣場內(nèi)擺放整齊。由于近幾日的事件，這些機械都沒有在運作，若沒有冰點的車輛開過，這里或許會安靜到?jīng)]有任何聲音。
“都注意一下?！毙旭傊拇筌嚽岸?，吳智的聲音突然響起。指揮組組長借由車載音響的話筒讓聲音擴散到各個角落，所有人一副正期待這個時刻的模樣，無論是睡覺的還是聊天的，都立刻將視線集中于她身上。
這就是蒼寧不再追問的原因吧。施信這才注意到，先前被他忽略的震動，是吳智發(fā)布的“路上會給出解釋”的信息。這樣直接的解答，比起追問他來說，要可靠多了。
“關于此次年初大戲，因為大橋爆炸事件的犯罪者潛藏在大劇場倉庫內(nèi)，對戰(zhàn)追擊過去的機動隊時，引爆了埋藏于隱蔽地點的炸藥，導致卡克黑茲大劇場大半化作廢墟，我們不得不終止出演計劃，在此告知各位，我感到十分遺憾。
“但是，大家精心排演的戲劇并不會白費。這臺戲會在合適的時機出演，初步定為84周年慶。請在對待日常任務時，也不要忘記這個本子。大家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開始，一切恢復正常！”
在吳智坐下后有一陣短暫的沉默，隨即車內(nèi)又恢復了先前的氣氛。眾人聊天睡覺，各自度過行進的時間。施信卻愈發(fā)感覺胸中疑惑在擴大：這些事情只要關注一下新聞就會知道，為什么如此輕易地就接受了吳智的“解釋”？話語里明明沒有包含任何信息??！
“這樣就可以了嗎？”施信看向蒼寧，后者緩慢搖頭。
金昂倒是鼓著臉，一副茫然的樣子：“不是炸了劇場所以沒法演嗎？解釋得挺清楚啊。還有什么？”
“那個人……明光？”蒼寧思索片刻，緩慢吐字，疑問的眼神投向施信。有蒼寧的問題在，施信總算明白自己為何覺得違和感如此嚴重——明光在事件中起到重要的作用，吳智卻干脆在描述中忽略了他。這樣的解答真的是解答嗎？為什么所有人都自然地接受了？
“這是習慣?！?p> 單獨坐在三人前面的女孩輕聲開口，聲音不大，卻在車內(nèi)聲響中很有辨識度。施信扒在椅背上探頭看去，黑發(fā)上卡著紅色的發(fā)箍，這不是情報處副處長陸露嗎？
“待在這里就需要接受這種習慣。冰點是個有很多秘密的地方，需要你知道時，它不會向你隱瞞任何細節(jié)，但假如你和這件事無關，只要簡單接受上級的解釋就好。能夠知道的事情、不能知道的事情，要分清楚才行。”
陸露沒有刻意回避他們，一邊敲擊懸浮屏整理文字材料，一邊解釋給三人聽。結束一段工作，她回頭看過蒼寧和金昂，視線最終停在施信臉上：“忘記了一切，所以對一切都有探索的想法，是這樣嗎，施信？”
幾乎是一語中的，施信誠實點頭。這個女孩子看起來年紀不大，卻讓他有謎一樣的坦率想法，對著陸露，或許可以說出很多由于失去記憶而產(chǎn)生的復雜情緒。
“我也沒有過去的記憶，只是來到裘杰斯的時間比你早很多。即使有強烈的好奇心，也要找到平衡呀，施信?；蛘吣憧梢詠碇獣砸磺械那閳筇?？”自言自語似的解釋了莫名情緒的來由，陸露踏著輕快的小步走向前方，站在容隱身邊小聲說著什么。
冰點的女孩子，一個比一個特別……施信望著陸露的背影，聯(lián)系過去，得出結論。但正因為這種特別，在與她們接觸時，不適感正逐漸消減。沒有過去并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不知不覺間，他和冰點產(chǎn)生了微妙而不可忽略的聯(liá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