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不忙事的,來之前督主說了,若是楊大人愿意把他想要的東西交出來,他也樂得讓楊大人在這天牢里安度晚年,您也知道督主老人家最講信用了,說殺誰全家,就一定殺誰全家,他既然說能放您一馬就一定能放您一馬。”
“你們是第一天認識我楊藩嗎?”
“楊大人先別急著拒絕,聽我給您分析分析,如今先皇已經(jīng)駕崩了,楊大人和您的錦衣衛(wèi)也就沒了最后一道屏障,新皇登基,作為新皇最信任的東廠更是已經(jīng)勢不可擋。您為了先皇,自愿在這天牢中蹲了十年的大牢,差不多了,夠了!應(yīng)該為自己想一想了,再說那東西您留著又沒用,放在手里,就算東廠不找你,也會有別人找你,您說呢?”說道別人兩個字時,柳棲眉加重了語氣,似有所指。
楊藩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太有道理了,不過這好好的天牢里怎么都是屁味兒?。俊?p> 柳棲眉早就知道會是這種結(jié)果,之所以跟楊藩多費口舌也不過就是廠督交代罷了,若不是廠督有言在先,以自己的脾氣何苦與楊藩說上這么多?
“行了,我就知道多說無益,你既然不想活,那就送楊大人上路吧?!绷鴹加檬纸伈亮瞬磷炀秃孟裾f出了一句無關(guān)痛癢的話。
“直接來不就行了?東廠還真是你柳棲眉最干脆,讓我高看一眼。”楊藩活動下了筋骨說道。
“那我先謝您錯愛了。”
柳棲眉話音剛落,東廠的番子們魚貫而入楊藩的監(jiān)牢。
一個時辰之后,十幾名東廠番子的尸體被從天牢抬出,整整齊齊地碼放在天牢門口,就連柳棲眉也捂著自己的右眼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從他右眼血流如注的樣子來看,只怕是不瞎也廢了。他的手上提著楊藩的人頭,楊藩的臉早已血肉模糊不成樣子。沒有人知道那一夜具體的過程如何,只知道自此世間少了一個叫楊藩的人,多了十幾具尸體,和一個瞎了一只眼的太監(jiān)。
李愚這邊花光了昨晚唐慎給的買菜錢,左拎右拽的拿著一堆食材向家走,一萬輛的銀票揣在身上,就好像在李愚腳上安了一個永動機,任是手上如何沉重,都能讓他健步如飛,一點也不覺得累。
“爹誒,我回來啦,這兩天您趁著輪值趕緊去找房子,咱找個大的,有錢啦??!”李愚還沒進門就在門外高喊著,走到門前因為騰不出手的緣故,用腳踢開了門,誰知一進大門就看見呂端滿臉愁容的和
唐慎在院子里說著什么,見李愚進來二人都有些慌張。
李愚那是個人精啊,見二人神色,腦袋里第一反應(yīng)就是這倆人有事兒!他也不著急戳穿,而是將買的一眾食材放回了屋子,雙手舉著一張一萬兩的銀票扭著屁股唱著歌從屋子里面走了出來。
“老呂家的姑娘辮子長呀,兩個眼睛真漂亮,她要是嫁人不要嫁給別人,一定要嫁給我,不要問我為啥,因為我是流氓,因為我有一萬兩?!?p> 呂端與唐慎雖然對于李愚從哪里弄來的這么大一筆錢也很是吃驚,但是兩人的臉上更多的還是愁容,李愚越看越不對。
“二位親爹,你倆這是怎么了?”說著用手指彈了彈銀票“一萬兩!看錯啦?一萬兩!”
二人互相對視,這么多年的老友很多不其實不用直接說,一個眼神就能互相了解對方想要說什么。
李愚見二人一頓擠眉弄眼實在是著急:“出什么事了?你倆就別眉目傳情了,快點說?!?p> “小鯉魚你先做下。”呂端拉著李愚的袖子將他按在椅子上。
“楊大人。。。死了?!碧粕靼欀碱^低著腦袋好似無意般說道,他始終沒有敢抬頭看李愚的眼睛。
“哪個楊大人?”李愚有些摸不著頭腦,自己也不認識什么姓楊的大人啊,他就根本沒有往楊藩那方面想,楊藩那體格,弄不好比自己活得都久,自己死了他還能請個假出來參加個葬禮什么的。
呂端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李愚的肩膀:“楊藩,楊大人?!?p> 李愚以為二人在逗自己,笑著推開了肩膀上呂端的手:“別鬧,他那身體素質(zhì),咱們仨未必能走他前邊,咱仨都死了他一個人都能把埋咱們仨的坑全挖了?!?p> 呂端唐慎無心計較李愚的戲謔之言,只是沉默著不說話。
李愚感覺心里咯噔一下,表情瞬間凝固了起來。
“什么時候的事,怎么死的?”
“昨晚,今天早上發(fā)現(xiàn)的,守夜的獄卒害怕沒敢出來?!?p> 李愚沉默片刻,眼神開始有些無措,目光不知道該放到哪里,想說什么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他可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他不只是被關(guān)著嗎?他,錦衣衛(wèi)指揮使?怎么死?怎么可能。。”李愚開始語無倫次了,連他的喘息聲都開始顯得有些急促。
“你們倆逗我玩呢,你們逗我玩呢,我老楊說過,只要皇帝在一天,他就。。。”兩行眼淚順著李愚的眼角滑落下來,是呀,只要皇帝在一天他都不會死,這是楊藩親口說的,也確實是真的,可是如今皇帝死了。
李愚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用手放在自己額頭上想要自己冷靜下來。
“呂叔,爹,他怎么死的?”
呂端一臉的不忍,他知道李愚和楊藩感情極好,二人同在牢房中被關(guān)了十幾年之久,可謂是朝夕相伴,楊藩對于李愚的意義早就超過了一個朋友,甚至比家人還要親,李愚的心底一直把楊藩當成一個大哥,一個教父般的角色,甚至李愚說過他最佩服的就是楊藩,如果說他想變成誰,他要做第二個楊藩,而不是第一個他自己。
“監(jiān)牢中似乎發(fā)生了激斗,血流成河,當我們進去時,發(fā)現(xiàn)楊大人已經(jīng)被人割去了頭顱。”
“爹?。√炖?!天牢啊!老楊能在天牢中讓人把頭割了?公共廁所嗎?”李愚對著呂端大聲喊道。
呂端無言以對靜默不語。
唐慎趕忙打圓場:“小魚,別這么和你岳父說話。”
李愚含著眼淚仍然一臉的不可置信,他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fā)良久,終于把氣息穩(wěn)住,從嘴里崩出了
一句:“誰干的?!?p> 呂端面帶慚愧:“東廠,據(jù)值班的描述應(yīng)該是雷麒麟柳棲眉。”
李愚一副我懂了的表情仰著頭不住的點著:“潛龍八衛(wèi)。潛龍八衛(wèi)?!?p> 李愚怎會沒聽說過東廠的潛龍八衛(wèi),彼時楊藩與自己時常纏著楊藩講些大明官場的事,楊藩最多提起的便是這所謂的潛龍八衛(wèi),說這些閹人仗著太子寵信,只怕日后必然成為大明朝的心腹大患。而所謂潛龍,自然是指還沒有登基的太子,而八衛(wèi),則是說太子朱厚照身邊最受寵信的八個太監(jiān)。自朱厚照出生那日開始,這八個太監(jiān)便被安排在他身邊服侍,可謂是最得太子寵信,任何人都知道,只要等到太子登基,這八個人必然是權(quán)勢滔天一時無兩,因而才被想要攀附他們的人美其名曰“潛龍八衛(wèi)”。
但李愚雖然知道錦衣衛(wèi)與東廠因為職能重疊的緣故水火不容,但任是如何思考也搞不清楚這東廠怎么有如此大的膽子敢直接沖進天牢里殺人!何況殺的還是未被革職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難道這其中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正思考間,忽聽門外一陣馬蹄疾踏。
“這可是唐慎家?”一個李愚感覺有些熟悉的聲音在門外放聲問道。
院內(nèi)三人對視一眼,均是猜不到來者是誰。
“請進?!碧粕髯鳛橹魅死懋斢伤麘?yīng)聲。
只見一個身著便裝的男子風塵仆仆推門而進,一抬頭便看見了李愚。
李愚見到來人也是微微吃驚,他怎么親自來了?
來得不是別人,正是之前楊藩讓李愚去鎮(zhèn)撫司找的錦衣衛(wèi)同知龐羨秋。
龐羨秋一見李愚,似乎心內(nèi)大安。
“你在這太好了,趕緊把這身錦衣衛(wèi)的衣服脫了,用最快的速度出城,去哪都可以,總之遠離京城!”龐羨秋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個折子。
李愚雖然有些莫名龐羨秋為何會如此慌張,但手上還是接過折子緩緩打開,折子首頁赫然寫著兩個大字“戶籍。”但是下一頁李愚的出身卻不是京城獄卒唐慎之子,而是變成了京城富商李慕之子。
“龐大人如此公事繁忙,怎么還親自送來了?還有這內(nèi)容.......”李愚自當有此一問,因為他感覺以錦衣衛(wèi)的效率不至于把身份弄錯吧。
龐羨秋來不及解釋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楊大人的事你知道了嗎?”
李愚一聽龐羨秋提起揚藩臉色瞬間黯然了下去:“剛聽說?!?p> 龐羨秋用手比劃著:“那塊牌子,那塊牌子還在你身上嗎?”
“在的?!闭f著李愚從懷中將楊藩的腰牌拿了出來遞給龐羨秋,這么好用的東西他恨不得整天戴在身上。
龐羨秋稍微確認,便將牌子遞回并且用極為嚴肅的語氣說道:“在就好,在就好。李愚這塊牌子非常重要,他涉及到一個足以顛覆大明王朝的秘密,你一定要保管好他,你現(xiàn)在帶著這塊牌子馬上離開京城!越遠越好,我還沒來得及將你的名字填到錦衣衛(wèi)名單里,也沒人知道這塊牌子在你身上,你趁著東廠還沒追查到你,你趕緊走!”
“我走?我去哪???再說我為什么要走?我都還沒有去老楊的墳上祭拜過呢!”
龐羨秋見李愚一臉的固執(zhí),心知話不說明白只怕這李愚是不肯走了。
“指揮使既然把這塊牌子給你了,那就說明他信任你,那我也信你一回?!?p> 李愚心里這個著急啊,你信我你倒是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