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娃子舉目望去——
一個異常破落的村莊露出灰土色,房屋凌亂的散落在道路,看不出一點格局……
每方屋只有一丈多高,成人堪堪進得去,屋頂鋪著一層薄薄的稻草,一陣風吹來,雜草都要飛起幾打——
偌大的石寨村僅僅十幾戶有點人煙,其余的都被蜘蛛網(wǎng)把門口封的嚴嚴實實。
……
一行三口來到一間矮房子前停住,一個瓷娃娃扎著兩辮沖天鬏沖出來:
“娘,爹,你們回來啦!”
這是汪叔家的女娃子,名叫蘑菇,今年剛剛十一歲,因為營養(yǎng)跟不上,看起來像是個八九歲的野小子,渾身臟兮兮的……
整個縣城吃食緊張,餓死的越來越多,像她一樣大的能活下來已經(jīng)不易了。
……
“咦?娃子哥,你也來啦!”
“嗯……嗯”
山娃子看見一個年齡相仿的小伙伴也很高興,村子里像他們差不多的小孩加上石頭就只有三個……
“哇!這么大只大鳥,嘻嘻!爹的本事真大”
女娃嘟嘟手臂,搖了搖死去的鳥兒……
“蘑菇,去打桶水回來,幫著你娘洗了”
汪叔揉揉她的頭,僅有的一只眼瞇成了一條線……
……
進了屋。
一個兩丈方正的地兒,倆三人就顯得緊張,兩把小竹凳,一個小圓桌……
還有正對門的一把小凳子,上面放著雜草變成的窩窩頭,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
汪叔自己一屁股蹲在小竹凳上,凳子登時發(fā)出——
“咯吱咯吱”的聲響,它差不多也快壽終命寑了……
“山娃子,你今天多大啦”
汪叔砸吧砸吧嘴問道。
“我……我今年……14了”
山娃子撓撓頭,仿佛自己都不記得了。
“還有兩年的好日子啊,唉,看這盡頭,能活到那時候就不賴了”
汪叔半天嘆了一口氣,一副苦大仇恨的臉快趕上外面的天兒了……
……
“嘿嘿——叔,為啥子……還有兩年哩”山娃子憨憨一笑,傻乎乎的問道。
汪叔滄??词?,一張臉布滿皺紋,受常年累月風襲……
離近了看,像是一個石榴嘴掛在臉上:
“16歲就該去當兵打仗嘍,城里人年年來抓男丁,你在村子沒見到啊”
看似輕松的語氣,汪叔說出口,氣氛倏地沉悶了起來,只有遠處的蛙在叫著仲夏……
……
“那……那我跑……行不行?”
山娃子迷茫中的眼神中透著不解,嘴唇輕顫,喃喃自語的樣子惹人心疼。
汪叔一愣,好似丟了魂一般,嚅囁言語道:
“唉……跑的掉就好嘍”
汪叔的話音很小,山娃子沒聽清,只看到一只猩紅的眼微微泛亮……
整張臉皮在黃昏的血色中黑的發(fā)亮……
……
聽村里的瘸子叔說,汪叔是戰(zhàn)場唯一一個殺了人還活下來的人……
送下來的時候兩只眼都是血,城里以為兩只眼都瞎了就扔回了村子……
不知死活的人并不適合再留在戰(zhàn)場。
汪嬸哭的死去活來,以為人命不?!?p> 忙活了一晚上,抹布洗了無數(shù)遍,幾盆水染的血紅,洗凈了發(fā)現(xiàn)一只眼沒有傷,只是血流的多,當兵也沒細看……
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不得不說,老天有時還是睜眼的……
……
除了未到年齡的,他算是村里人唯一一個稱得上健全的人了!
每次有征兵的人挨村抓人,汪嬸就找布把他另一只也蒙上。
村里人都恨死打仗了,配合的很。
……
天漸漸黑下來了,汪叔家門口已經(jīng)站滿了一群人,一個個面黃肌瘦,除了女人和孩子是完整的,里面的男人多少手腳都有些殘疾。
打眼望去,似一伙討飯的流亡者,但每個人的眼睛深處都好像有一團火焰在燃燒……
遠處往這看,似一群打都打不死的保衛(wèi)者,保衛(wèi)國家、村落和家人的支柱!
一股肅殺之氣充斥著整個村子——
……
山娃子仔細一數(shù):
14人!
加上拐子叔一家,掰著手竟然還不滿20人!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君王不認,以百姓為芻狗!
一個村子寥寥凄慘,真是悲哀……
山娃子看著村子外黑乎乎的一片,一陣風吹來,樹葉
“嗚嗚——”作響
仿佛森林里住著一頭饕餮猛獸,能吞噬一切的洪荒巨獸正潛伏在那里,一不留神就要把整個村子都吃掉。
本來癡呆的山娃子在這一瞬間突然好似明白了什么……
……
汪嬸把雁子的雜碎剃了干凈,眾人幫著從后房抬出了一口大鍋擺在空地,拾柴的拾柴,點火的點火……
倏地。
一個小型的篝火晚會便形成了,老少們圍成一團,手牽著手,搖擺著,唱著獨特的山歌,聲音飄出很遠……
他們的手是拐的斷的,腿是瘸的折的,女人們照顧男人,舞跳得很慢,孩子照顧娘親,規(guī)規(guī)矩矩。
山娃子隨著舞蹈擺著身子,不覺中淚流滿面……
痛不欲生!
火光映襯的不是茍延殘喘的續(xù)命人,而是一群死亡不懼,堅韌鋼骨的抗爭者!
他們生活的深淵中尋找出路,即使殘體模糊,也要血肉奮戰(zhàn)!
英雄無生死,千古明長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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