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以深,人微醉。
周大拖著疲憊的身體前行,本來可以隨便找個酒店住下來,但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陰影,讓周大無心睡眠。
仿佛是有人編織了一張大網(wǎng),鋪天蓋地的朝著自己包繳而來,而自己顯得格外渺小,無論如何掙扎都逃脫不了,無形的巨網(wǎng)只能讓周大感覺周遭事物充滿了惡意,同時束縛著自己。
那種從內(nèi)心無法解脫的感覺,很難受。
“秦兵,為了老子的醫(yī)術(shù),能做到這一步,那其他人呢?這背后還隱藏著什么?又是誰在推動這一切?”周大無法想象,總覺得不該再相信任何人了,因為任何一個出現(xiàn)的人都有可能是一顆被埋下的棋子。
夏歡無疑是,莫名其妙的出現(xiàn),鬼使神差的入住,又看似無心的跟來深圳,那么夏歡就是他們埋下的一枚棋子。
杜恒,溫文爾雅,企業(yè)高層,前途不可限量,如此青年才俊甘心放棄一切,不再上進(jìn),只為了守候唐嬌?這樣的人唐開國又怎么可能看得起,所以仍舊別有用心,是唐嬌背后的唐氏集團(tuán)還是自己的醫(yī)術(shù)?
唐嬌……
周大搖搖頭,實在不想去揣測她,說不出為什么,就是不愿意去揣測。
周大之所以讓周二轉(zhuǎn)告周四,選擇在于自己,是原諒還是記恨都由他自己定,為什么?
因為周大同樣有這樣的心情,如果唐嬌就是背叛者,周大會如何選擇?
或許原諒大于一切,沒有為什么,就是直覺。
杜恒和夏歡!
“哎……落云派難道就要在老子手上毀滅么?”周大嘆息,一口酒下肚,莫名的一股失落。
夜路漫行,不知?dú)w處,只覺得車輛漸漸少了,燈光漸漸弱了,人影漸漸稀了。
抬頭一看,前方龐大建筑巍然聳立于山間,未曾想這里竟然是一座寺廟。
“東山寺!”周大看著寺廟大門喃喃說道,“看來老子真的要當(dāng)和尚了,瞎走都能走到這里?!?p> 旋即,上前叩響了朱漆大門。
少傾,一個光頭睡眼稀松的打開了大門。
無精打采的說道:“施主深夜造訪,有什么事情嗎?”
周大難得露出一副笑容:“在下冒昧,只是隨意而走,不曾想竟然到了這里,實在是有緣,故而叨擾一番,不知可否?”
“可以是可以,不過現(xiàn)在不是上香的時間,不如明天再來吧!”和尚推脫道。
“明日復(fù)明日,明日何其多?誰能知曉明日身在何方呢?”
“心誠則靈,任何地方,只要一心向佛,都能受到佛祖保佑的。”
“遇佛而不見佛,可見在下與佛仍舊無緣,既無緣又如何一心向佛?也罷,打擾了!”周大淡淡一笑,旋即轉(zhuǎn)身離開。
“阿彌陀佛!”
忽然一番梵音如晴空霹靂般響起,周大看不到人,也不知道聲音出自何處。
只是這一道梵音卻讓周大心神震蕩,尤其是泥丸宮,仍舊余音繚繞,片刻后,周大竟然發(fā)現(xiàn)精神狀態(tài)忽然變的更好。
“這聲音能提升精神力?”周大暗自思索。
停頓下來,那聲音果然又響起:“施主遠(yuǎn)道而來,不妨進(jìn)寺一敘?!?p> “在下感激不盡?!敝艽笮Φ?。
“無為,帶施主進(jìn)來吧!”
那把守大門的和尚精神一振,合十說道:“好的,方丈,施主,里面請!”
“多謝!”
周大提著酒瓶,徑直跟著和尚一路穿行,東山寺果然非凡,龐大的寺廟,無數(shù)殿閣,莊嚴(yán)肅穆,令人驚嘆。
這是沉淀很久的一種滄桑感,更是無數(shù)香客賦予的一種神圣感,久而久之,在這些客觀影響下,寺廟內(nèi)哪怕是一草一木,都顯得格外鄭重,仿佛它就該出現(xiàn)在那里一樣,無法去指點(diǎn)評判。
繞過幾座大殿,來到后山閣樓間,只見一間閣樓仍舊亮著燈光,想來就是方丈所居住的地方。
“這么遠(yuǎn),他怎么知道老子在門口?”周大驚嘆中疑惑。
周大走進(jìn)房間,和尚關(guān)上了門,自行離去。
只見一位非常蒼老的和尚,正盤坐在一塊蒲團(tuán)上,身體佝僂,給人一種即將離去的感覺。
“大師?”周大輕聲喊道。
“施主請坐,老衲身體不便,無法起身相迎,罪過!”老和尚平淡無味的說道。
“無妨,大師為何還未就寢?”
“或許是在等施主,冥冥中,老衲感覺到這一天即將來臨,又如何敢睡,只怕錯過了施主。”
“等晚輩?”周大有些不信,自己根本不認(rèn)識什么大師,更沒有任何交情可言,又何來等自己一說。
“不錯,或許施主認(rèn)為荒謬,但事實上就是在等施主。”
“大師口中的施主可是晚輩?”
“也許是,也許不是,今晚無論是誰,來了都是施主?!?p> “那為何等晚輩呢?”周大只覺得有趣,于是坐在老和尚面前,不由得問道。
“為了了卻心愿,了卻因果?!?p> “那大師就不怕遇錯了人,不僅心愿未了,還繼續(xù)沾染因果嗎?”
“怕!”
“那大師又如何確定晚輩就是對的人呢?”
“只需三個問題即可?!?p> “請問!”
“一問施主是否姓周?”
周大駭然,眼前這老和尚只怕不簡單,隨口竟然道出了自己的姓氏。
沉住氣,周大沒有問原因,只是回答道:“是?!?p> “二問施主可否年方三九?”
“如果三九二十七的話,晚輩正是?!?p> “三問施主可否突破至第三層?”
周大震驚,越來越看不透眼前這老和尚,沒想到居然連自己突破過三次的事情都知道,而這個秘密,周大從未告訴過任何人。
“是!”
“那施主就不是錯的人,老衲釋澤天,師從嵩山少林寺,后繼任東山寺住持,戰(zhàn)火紛飛的歲月,老衲因守護(hù)寺廟受傷,命在旦夕,后被周敬山施主所救,老衲本想還恩于周施主,奈何周施主并未接受,臨走時告訴老衲,若是需要了卻因果,可在今日今時今地還于周姓子弟,所以施主來了,因果當(dāng)了?!崩虾蜕杏袣鉄o力的說道。
“原來是師祖周敬山?!敝艽髧@息,從來沒有見過周敬山,師父周天曾經(jīng)說過,周敬山一生行走江湖,所過之處,人人敬佩,但師祖從來不接受任何人的報恩,因此留給周天的所剩無幾,后來江湖門派落寞,紛紛瓦解,周天不想在自己手上被毀滅,于是硬撐著去世,也不肯放棄落云派,只因為政府并不認(rèn)可,實則名存實亡,以至于落到周大手中時,幾乎在瓦解邊緣,也幸虧周大遇見周二賣血,最終留下,否則此時此刻,恐怕落云派早就煙消云散了。
既然是師祖的話,周大不可能不接,更不可能讓老和尚帶著遺憾離去。
“不知大師打算如何了卻?”
“落云派是一個很獨(dú)特的門派,當(dāng)時的江湖中,落云派人才輩出,無論哪個方面,在江湖上都有落云派的影子,或許某些專長方面不如那些專一的門派,但總體來說,落云派仍然十分光彩奪目,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落云派的前身背景并不被江湖認(rèn)同,明清時代,落云派其實是朝廷圈養(yǎng)的一個神秘機(jī)構(gòu),每年都會不停地為朝廷貢獻(xiàn)各種各樣的人才,因此在江湖上,很多門派都對落云派嗤之以鼻,不甚交好。后來,落云派中終于有人無法忍受江湖中人的排擠,于是一部分人從中分離出來,又成立一個落云派,這個門派的掌門人便是姓周,也就是施主的本門。老衲說的了卻心愿和了卻因果便是針對這個周姓落云派?!?p> 周大聽的出神,這是第一次聽聞自己門派的陳年往事,心里忍不住有些激動。
“分離的落云派,不算是完整的落云派,只因為落云派的秘籍同樣只分離了一半,老衲經(jīng)過八十年的調(diào)查追蹤,也終于找到了另外一半,所以今日今時,因果了卻的方式,就是將另外一半秘籍奉還。”釋澤天說著,從蒲團(tuán)下抽出一本枯黃的書籍。
上面赫然寫著《落云功》三個大字。
周大情緒激動,從來都是口口相傳的落云功,沒想到還能見到正本。
釋澤天將書籍推到周大面前,聲音更加微弱了一分,“心愿已了,施主自去吧!”
“大師的身體?”
“早就該圓寂了,強(qiáng)撐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足夠了?!?p> “晚輩略懂醫(yī)術(shù)……”周大打算把體內(nèi)所剩無幾的暖流傳遞給釋澤天,卻被釋澤天阻止。
“何必增添老衲的因果呢?現(xiàn)在早已不是江湖門派的天下,如今看似風(fēng)平浪靜,但背后那些江湖人,仍舊掌控著不為人知的世界,施主仍然以門派自居,定然讓那些老江湖心里不平,日后多多保重,且不要意氣用事,爭端自會消弭。”說完釋澤天不再言語,低著頭,像是睡著。
周大呼喚了幾聲,不見動靜,感受著釋澤天正在流失的生命,莫可奈何。
忍不住喝了口酒,周大朝著釋澤天恭敬的行禮三次,這才退出房間,于黑暗中離開東山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