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白駒過隙，匆匆而逝，轉(zhuǎn)眼間，二七已過，金家也忙著準(zhǔn)備著出殯的相關(guān)事宜。
這日，晚飯后，金太太把燕西哥幾個外加上四女婿劉守華都留了下來。待眾人坐下后，金太太方才出言道：“再過兩日你們父親就該出殯了，今兒個把你們幾個留下來，就是想問問你們的意見，看看該怎么辦才好？”
環(huán)顧了眾人一眼后，見大家都是低著頭在那坐著，也不說話，又說道：“我一個婦道人家按著前人的經(jīng)驗(yàn)，處理家中的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倒是得心應(yīng)手，可對這等大事，我是萬不敢私下做主的，一方面我對出殯的相關(guān)事宜也不是太清楚，也沒必要指手畫腳的，另一方面，你們父親生前畢竟是一國總理，這總理出殯總該有個章程吧？”
說著，金太太看向鳳舉，心想：鳳舉是家中長子，自老爺去世后，家中很多往來大小的事都是他在處理，雖不說處理的完美，但總歸沒有出什么大錯誤。
見母親看向自己，鳳舉不得不出言道：“母親說的在理，可這總理出殯，北京城里還真的沒有什么先例可尋。是該大半還是該小半，兒子也有些拿捏不定。”
見大兒子這么說，金太太便轉(zhuǎn)頭看著劉守華，問道：“守華，你說說看，前些日子葬禮，都是你安排的，我覺得弄的也不錯，既體面，又節(jié)儉?！?p> 劉守華本來打算今晚只當(dāng)個看客就好，沒想到金太太居然問道自己，便出言道：“在我看來，我們家是受過西方文明熏陶的，若是按照我的意思來，自然是按照西式的葬法，找一輛車來拉著靈柩，再去步兵統(tǒng)領(lǐng)衙門里調(diào)兩排士兵來沿途護(hù)送一下就好了。若是能請個神父來，那就更好了！”
燕西聽四姐夫這么一說，頓時想起四姐夫是個基督徒，自然更傾向于西式葬禮，不過，這樣簡單的下葬也沒什么不好的，畢竟后世的葬禮越來越簡潔。
鳳舉連連搖頭道：“我看不妥，守華你長時間呆在國外，不了解我們這的風(fēng)俗，一旦有人家出殯，親朋好友都會提前打聽好路線，以便在出殯那天擺路祭。倘若按照西方文明的葬法，不免有些太簡單了?！?p> 鵬振也點(diǎn)頭道：“雖然我們家也不乏有受西方文明熏陶的親朋好友，能理解我們的所作所為，但只怕絕大多數(shù)的人都會認(rèn)為我們金家的出殯事宜必定很隆重?！?p> 金太太忙說道：“老三，你這么一說，倒是給我提了個醒，倘若那些不理解的人看到這樣簡單的儀式，難免會說，我們金家家主一死，就窮的出不起殯，這樣的話可就有損金家的面子了，俗話說的好，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似我們這樣的大家庭，最是注重面子了，在我看來，錢財(cái)沒了可以再賺，但面子沒了，就很難找回了。”
眾人頓時就西式和中式的葬禮爭論了起來。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一時間也沒能拿出決定了。
一旁正在聆聽著的燕西忽然想起什么，忙說道：“媽！大哥，二哥，三哥，四姐夫，能否聽我一言?！?p> 原本金太太今日喊燕西來，只是想讓他多參與一下家里的大事，也好長長見識，也沒指望他能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議，但見燕西開口了，也不好再出言阻止，便說道：“怎么？老七，你有什么不同的見解嗎？”
燕西看了一眼眾人說道：“在我看來，西式或者是中式葬禮，都不是由我們所能決定的。”
鳳舉一見燕西這么說，心想，雖然近些日子，老七也寫了幾篇文章發(fā)表了，但還是太年輕了，不適合參與這樣重要的家庭決議。
金太太也沒想到燕西會這么說，有些生氣的說道：“那你說說，出殯這樣的大事，我們這些最為親近的家屬都不能決定，那你到是說說，該交給誰來決定？”
燕西忙道：“其實(shí)怎么樣出殯，早就已經(jīng)決定好了，在我看來，金家只能選擇舊式出殯習(xí)俗，無非就是場面大小的問題！”
劉守華沒好氣的說道：“老七，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賣什么關(guān)子？有什么想法直接說出來就好！”
燕西笑道：“大家想想，眼下的時局？”
一直沒說話的鶴孫忽然問道：“老七！時局關(guān)出殯什么事？”
燕西并沒有馬上回話，而是走到外面四下看了一眼，見沒有什么外人的時候，方才把門合上，小心翼翼的說道：“你們想想，自袁世凱就任國民政府臨時大總統(tǒng)之后，一直以來都提倡尊孔復(fù)古，先是教育部公布以每年10月7日為孔子誕辰紀(jì)念日，全國各學(xué)校屆時舉行紀(jì)念會，后又頒布了《整飭倫常令》，下令“尊崇倫?！?，提倡“禮教”。他還說過：中華立國，以孝悌忠信禮義廉恥為人道之大經(jīng)。政體雖更，民彝無改”、“唯愿全國人民恪守禮法，共濟(jì)時難?！敬罂偨y(tǒng)痛時局之阽危，怵紀(jì)綱之廢弛，每念今日大患，尚不在國勢，而在人心。茍人心有向善之機(jī)，即國本有底安之理，這就是說，舊的綱常倫理還不能改變，因?yàn)樗蔷S系人心的好工具。種種跡象都表明袁大總統(tǒng)在維護(hù)著封建禮教。”當(dāng)然，燕西內(nèi)心清楚，這只是袁世凱為了稱帝而作的宣傳而已。
話未說話，燕西看了一眼眾人，見眾人都在認(rèn)真的聽著自己的講話，又說道：“雖然父親在時，提倡民主自由，但那時，我們金家頗有權(quán)勢，而現(xiàn)在，父親去世后，我們金家已沒有往日的權(quán)勢了，雖不說是墻倒眾人推，但也是如履薄冰，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倘若我們在出殯事宜方面采用西方文明的方法，難免會得罪當(dāng)局者，實(shí)屬不明智，若到那時，只怕金家會處于水深火熱之中，還望媽和大哥三思??！”
待燕西說完，鳳舉忽然說道：“老七，想不到你能說出這么一番頗有城府的見解，看來是真的能為家里分憂了！”
金太太也忙說道：“老七，你的那些有關(guān)政治的，高深的道理我也不懂，但我這個婦道人家卻也明白了一個淺顯的道理，那就是胳膊拗不過大腿。眼下，我們金家恰好又是這種情況，所以我決定還是按照舊式的出殯習(xí)俗來，什么迷信的紙糊冥器和前清的那些封建思想的儀仗都請來，此外關(guān)于喇嘛隊(duì)，和尚隊(duì)，中西音樂等，凡是能請來的都請來，也省的別人說我們金家怕花錢?！?p> 當(dāng)下，眾人達(dá)成一致，采用舊式習(xí)俗，大家就詳細(xì)的步驟，又商量了起來，燕西插不上什么話，就告饒一聲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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