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xué)聚會時,蓉蓉的男朋友付哥喝多了,不顧蓉蓉的制止,問羅菲:“羅大美女,你什么時候結(jié)婚呢?”羅菲低頭:“還不知道?!备陡缯f:“給你介紹一個我的同事,本地人,有房有車,脾氣也好?!绷_菲婉言拒絕。付哥大笑:“莫非你真想嫁給那個叫什么唐書還是什么名字的?聽他說話我就討厭,你們吵架他來打擾我,天底下居然有這樣可笑的男人,要是他今天來了,我一定對他不客氣。哥哥奉勸你一句,這種人早點分手早點解脫,不要把自己害了。下次你們吵架,記得不要讓他打我電話了。”羅菲羞愧得立即跳樓的心都有了。飯桌上變得尷尬起來。
敏敏舉杯:“來,為我們4503七仙女畢業(yè)后第一次聚會舉杯,以前一開學(xué),我們幾個是日夜相伴,現(xiàn)在沒想到見面也這么難,以后可能會更難了。姐妹們,珍惜機會,干杯!”
蓉蓉也岔開話題:“游夢不知道怎么樣了哦,畢業(yè)后就沒有聯(lián)系過了。”“她空間里動態(tài)都不發(fā),反正是過得瀟灑啦。”幾個人開始談?wù)撚螇粼谛r的種種。付哥掏出手機耍游戲。
羅菲食不知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憂心忡忡。
下了公交車,雨點也大起來。羅菲喊了一輛人力三輪,師傅白凈、瘦弱,戴著黑框眼鏡,似乎在哪里見過。譚樹打電話過來:“你在哪兒?快回答我,我是在廁所給你打電話呢。”“回家的路上?!薄昂驼l一起?”“我一個人?!薄芭赃吺鞘裁绰曇??”“下雨了,我坐三輪呢。”“師傅是男的?你一會兒要和他一起回家?”“是男的又怎么樣呢?你能限制別人的性別嗎?不要太骯臟了!”借著酒精,羅菲忍不住憤怒了,“你這么不放心,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參加聚會?你不敢見我的同學(xué),卻悄悄給他們打電話,騷擾別人。有什么意思呢?你為什么要去打擾別人?你有什么資格去打擾他們?”三輪車師傅的身子直了一下,羅菲不知他是否聽到,十分難堪。
“好,我一會兒要過來,你最好不要讓我抓住什么把柄!”譚樹覺得羅菲今天一定是和某個男人有了關(guān)系,至少是有了好感,才會這樣對待自己。壓制著怒火,回到臥室,譚樹親吻王秀麗的額頭,“有同事找我,忙完就回來?!蓖跣沱惐犻_醉眼,“是哪個美女吧?你可不要忙錯了地方?!弊T樹打了個哈欠,“我又不是金剛,不是都交給你了嘛。”譚樹在半路去了一家成人用品店,覺得只有這樣才是對羅菲“出軌”最大的報復(fù)。
下車時,羅菲明顯地感覺到三輪師傅憐憫地看了自己一眼,腳步就走不自然了。
張川將三輪車停在羅菲小區(qū)外轉(zhuǎn)角的榕樹下,掏出煙來。半小時后,看見譚樹的車進了小區(qū),雖然在意料之中,張川的心還是被重擊了一下。兩個月前羅菲第一次坐他的三輪車,下車時說了聲謝謝,張川心頭如暖流淌過,三年多來,第一次被人道謝,從那后,對這個女人多了幾份留意,穿過附近的大街小巷,總希望在路邊能看見她。當(dāng)然看見過好多次,也看見了譚樹。開始以為他們是夫妻或情侶,后來見譚樹來和走的時間,也明白了其中的隱情。嘲笑自己看走了眼,那個女孩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單純,而羅菲眉眼間的憂郁卻又讓他難以放下。今天不是故意卻是真正留心聽了她的電話,心中不禁憤憤不平。兩個小時后,譚樹出來了,腳步漂浮。張川也就回家了,踉踉蹌蹌。
張川做了一個長長的夢,第二天起床很晚。隔壁網(wǎng)管小周回來了,“張哥昨晚去哪兒了?今天難得起這么晚?!睆埓ú豢此?,“昨晚跑遠了?!薄安灰艿教h的地方就行,我是指腳?!毙≈軙崦恋匦χ?,“看你挺累的樣子?!睆埓ú徽f話,走進了浴室。
自結(jié)婚后,王秀麗就沒有回過譚樹老家,也沒有讓譚樹父母親戚來過自己家,對這一點,譚樹敢怒不敢言。每次給家里打電話,都走得很遠,諸如母親生病、父親與村里某某發(fā)生矛盾之類的事情,譚樹都不讓王秀麗知道,當(dāng)然王秀麗也不會關(guān)心。譚樹難以忍受的事越來越多了,王秀麗二哥十歲的女兒也學(xué)著父母樣子對他是呼來喚去的,一點不把自己當(dāng)長輩,每次三個家庭聚會,譚樹都有嚴(yán)重的被輕視感,覺得一直就是個仆人。
第一次帶羅菲回家。臨行前,譚樹問女兒:“真不回去看爺爺奶奶?”“不去,媽媽說農(nóng)村太臟了,我也不喜歡他們,手那么臟,還來抱我?!薄澳阌變簣@時和我回去過一次而已,現(xiàn)在奶奶們家變化大了。”“說不去就不去,他們又沒有錢給我,又那么臟,我才不要去?!弊T樹失望了,決定真帶羅菲回家了。當(dāng)然,羅菲不知道這中間的變化,以為這次譚樹真心和王秀麗過不下去了,帶自己回老家是為了給父母看看。
譚樹的老家在一個山坳里,離最近的鎮(zhèn)開車也得一個小時,遠遠近近的鄰居也都修樓房了,只有譚樹家,還是老木屋,低低矮矮的,屋里光線昏暗,家具布滿灰塵,廁所在豬圈旁邊,糞便堆積,尿橫流,奇臭無比。譚樹的父母是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羅菲的出現(xiàn)不符合他們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卻也忍不住開心。幾次以后,就開始催促譚樹和羅菲結(jié)婚,王秀麗有錢而傲慢無情,離開也好。再多的錢,也不及羅菲對他們親近有價值。
在老家人的眼里,譚樹一定是發(fā)達了,找了一個有錢的老婆,還養(yǎng)了一個漂亮的情人,那些三十好幾連女朋友都沒有交過的同齡人,更是羨慕嫉妒。面對父母的催婚,譚樹在當(dāng)時是豪氣沖天,覺得下個節(jié)日或父母生日時就能做到,但一回到王家,就一點底氣都沒有了。沒有勇氣離開王秀麗,離不開對方給予的優(yōu)越生活,又無法忍受對方一家人的輕視,和羅菲一起生活,注定從頭開始,同樣是沒有勇氣的,除非一夜暴富,譚樹陷入等待羅菲發(fā)達或者自己一夜暴富的自我欺騙中不能自拔,甚至在王家受委屈后將怒火灑向羅菲,如果她能達到自己的要求,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或者工資再高幾倍,自己就不用受這個委屈了。王秀麗和羅菲這兩個女人,一個有錢一個有貌,都是他無法真正相信的,他偷查她們的手機、QQ聊天記錄,一有陌生號碼就找其他人去試探。羅菲和王秀麗都為此煩心,不同的是,面對王秀麗,譚樹是綿羊,面對羅菲他則變成了狼。
羅菲發(fā)現(xiàn),上次的三輪師傅就在小區(qū)不遠的廣場邊擺車,只是以前沒注意而已。心情不好時,或者下雨,總能遇到他,坐車的次數(shù)也就多起來,慢慢知道他叫張川。張川在沒有生意的時候總是捧一本書看,羅菲發(fā)現(xiàn)居然是管理、哲學(xué)、經(jīng)濟之類的,心里感嘆又是一個被迫輟學(xué)出來打工的好學(xué)之人。在車上,有時聊天,也會說到張愛玲、阿誠、汪曾祺,張川有自己獨特的見解,更是讓羅菲刮目相看。有時候張川看見譚樹和羅菲一起,目光馬上略過,羅菲自己則是羞恥的。下次再見面,誰都不提起。而從張川的眼睛里,羅菲看到了洞察一切的悲憫。
畢業(yè)四年了,爸爸開始為羅菲的婚事犯愁,張阿姨也上串下跳地要找人介紹,在他們眼里25歲的姑娘還沒出嫁,是讓人擔(dān)憂的。羅菲總是說,等等,等等,而到底等多久,自己也沒數(shù)。
“我爸爸催我結(jié)婚了呢。”
“我知道,正在想辦法呢。”譚樹很認(rèn)真的樣子,“我正在爭取能分走王秀麗的財產(chǎn)呢,不想凈身出戶,不能白白為王家付出那么多年。我也不想你以后太辛苦,有點經(jīng)濟基礎(chǔ)總是好的?!彼雷约悍植涣巳魏呜敭a(chǎn),而說的時候,卻是心里是那樣想的,但一看到王秀麗,就知道自己什么都是白想了。羅菲知道他的不可信任,很多時候又自我欺騙,總是在詢問、發(fā)誓、推脫,循環(huán)重復(fù),最后是不了了之。
在譚樹帶羅菲回老家多次后,一親戚問:“樹娃,你離婚了嗎?”譚樹意味深長地瞇起眼睛,搖頭,得意至極。周圍人重新打量羅菲一遍,羅菲有被人剝盡衣衫的恥辱感。越來越反感自己小三的身份,在譚樹的多疑、暴力中,想退出卻是連路都不知道如何去找。
譚樹在和同事相處中,總是傲氣沖天的,時常掛在嘴邊的是沒有背景的編內(nèi)人員比不上有關(guān)系的合同工。在一次聚餐中,話題到了耿直一詞上,譚樹拍著胸脯:“都是兄弟伙些,大家曉得我一直是很耿直的……”都喝了酒,說起話來也就沒有那么多客氣,一個姓羅的同事打斷他:“看你的長相就是奸猾的,還說自己耿直。”譚樹漲紅了臉:“我還不耿直?我大哥二哥都曉得我耿直……”見他莫名其妙地扯進王秀麗的兩個哥哥,以此為榮耀,羅菲替他羞紅了臉。旁邊一個同事連忙把話題轉(zhuǎn)到一邊:“老譚,什么時候給菲菲轉(zhuǎn)正呀,跟了你這么多年了?!弊T樹得意地搖晃著腦袋;“這個可要看她的表現(xiàn)了,兄弟們確實要羨慕我,和我們菲菲一起五年多,她從來沒有花過我的錢,一心一意等我和她結(jié)婚,我還花她的工資。比你們花錢找貓兒店的貨色好多了。”男人們發(fā)出意會的笑聲,聽他說得如此不堪,將自己與色情服務(wù)女作比較,羅菲氣得發(fā)抖。
羅姓同事丟下筷子:“老子找小姐關(guān)你什么事?”譚樹也扔了筷子。羅姓同事一拳揮過,譚樹大叫一聲,想還手,愣了愣,還是躲到一邊,被追上后一頓拳腳相加,羅姓同事一邊打一邊一邊罵譚樹:“你他媽的真是白活了,真沒種,簡直不像個男人!一個外地吃軟飯的小白臉,還敢在你羅爺爺?shù)牡乇P上耍橫,老子打得你爬著出去!”
羅菲在一旁嚇得魂飛魄散,以為譚樹會招架,結(jié)果譚樹掙脫后還是逃跑,再次被追上。幸災(zāi)樂禍地看了一會兒,其他同事怕事情鬧大了,才過來拉扯,譚樹從地上爬起來,滿臉驚恐:“我的手,我的手……”
羅菲開車送譚樹去醫(yī)院,醫(yī)生說左手臂粉碎性骨折,要休養(yǎng)一段時間。譚樹平靜下來,說:“你知道我為什么不還手嗎?都是因為你,因為他和你一個姓,不然我就報警了,我今天的一切都是因為你?!毕肓讼?,又說:“有可能是他看上你了,或者你們兩個背著我上床了?不然他不會提到你以后才和我動手。是不是你們商量好的?”
羅菲看著他,比任何時候都陌生,一邊心痛一邊可憐一邊鄙夷,這樣一個慫包,沒有擔(dān)當(dāng),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推,卻什么也不愿意說。譚樹哼了一聲:“如果我給兩個哥哥說了,一定不會讓他好過,秀麗知道了,也不會放過他,但是,他和你一個姓,我就饒了他?!毕裥∨笥言谟變簣@被欺負了,總喜歡說,等著我哥哥姐姐來收拾你。羅菲慢條斯理地說:“要不,你別給我面子,報警吧,我和他不熟,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薄澳愀页靶ξ遥俊弊T樹狠狠一腳踢在羅菲身上,轉(zhuǎn)身就走。
羅菲忍住痛:“去哪兒?我送你?!弊T樹咆哮著:“當(dāng)然是回我自己家,難道和你走?你能養(yǎng)活我?你有什么資格管我?我是有家室的人,要管也該老婆管,你他媽的算什么東西?”對這樣的侮辱性的言辭,羅菲早已麻木了,聽來也和你好之類的平常問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