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動了起來,速度極快但卻很是平穩(wěn),翁然心想這薛家怪不得始終屹立不倒,瞧瞧人這門下弟子。
她的位置靠近船尾貼著船艙,所以視線還算是開闊,不至于太過憋屈和太擠。
瞧著紅浪翻飛了一路,不見一點活物,怪不得很多人都說這世上最大,最深不見底的血海是一片死海,就連海鷗都會避開這里。
可事實卻不盡然,這血海之下的活物,不見得比地上的少,只是小魚小蝦翻不出什么浪花,大家伙都穩(wěn)得一匹,只有些二椅子時不時的晃蕩一下,然后被消滅,成為英雄的腳下基石,被傳誦,或者成就狗見都躲的名聲,被唾棄。
人心是排外的。
......
薛家弟子穿著統(tǒng)一的黑色服飾,人手一把長槍,立在船邊,不得不說薛家的龜船還是挺靠譜的,至少不會被打劫,拋尸海上,而且翻船的次數(shù)并不多,一年也就翻個十來次。
具翁然打聽,此港口出發(fā)的龜船,會在西域無疆的沙羅河口靠岸,歷時五天。
而七天后她的姐姐,柳眉兒會隨著家族中人來到沙羅河口,參加每年一次的野獵!
所謂野獵,便是一行人結伴同去西域無疆的無主之地,那片神秘的瘴氣森林,在最外圍最安全的地方,捕獵最弱的妖物魔獸,然后得意洋洋的排個一二三等,帶著好笑的榮光和簡陋的戰(zhàn)利品,光榮回家。
翁然對此嗤之以鼻。
當然實際上的野獵并沒有翁然以為的這么簡單,所謂最安全的地方,不過是人們所進出最多,稍有了解的地方,而強大的妖物魔獸也偶爾會一時興起,散步散到外圍,再一高興,一爪子拍死幾個。
所以野獵有風險,參加需謹慎,更別提還有以為自己藝高實際只是膽大的往深處沖去,因此失蹤者更是不計其數(shù)。
而此時海上的路程是十分無聊的,眼看著點點星光冒了出來,另一邊火紅的太陽忙著往下落,滿天艷霞。
船艙內(nèi)已經(jīng)有人開始吃晚飯了,翁然掃了一眼,有些怔住,吃干糧水果的完全可以理解,只是有位大姐跑這吃滿漢全席來了,吃的堆了一堆,還盡是好東西。
山珍海味已不稀奇,整整一頭烤乳豬,黃金的光澤,誘人的油光,俏皮卷起的小尾巴......
眾人都瞧傻了眼,更傻眼的還在后頭。
不過兩刻鐘的時間,那大姐吃完了眼前的一堆,包括那乳豬,連個骨頭渣都不剩,接著這大姐又拿出山高的水果,估摸著得有百八十樣的品種,這一下就連薛家弟子都不由側(cè)目。
“咔嚓,咔嚓?!?p> 果子很脆,香甜的味道飄了滿船艙,很多人都吸著鼻子聞了聞,并不一定是窮酸,實在是好聞。
這回連一刻鐘的時間都沒用上,所有果核都上貢給了血海。
那大姐又拿出好大一桶瓊漿玉液,咕咚咕咚仰頭喝了個干凈,心滿意足的拿著好看的手絹擦了擦嘴,這才注意到眾人的目光,臉色有些紅,卻梗著脖子,厲聲道:“沒見過人吃飯嘛!看什么看!”
說著翻了個白眼,閉目養(yǎng)神去了。
翁然低眼瞧了瞧手中掉渣的白饅頭,瞬間它就不香了。
更讓她驚奇的事,那大姐的楊柳細腰,婀娜身段,小巧臉蛋,那些東西都是吃到哪去了?
再想自己,如果不是一直修煉,自己可是喝涼水都長肉的小胖妞啊~
很快,天就黑了下來,翁然看著那在夜里更加顯眼的長明燈,耳邊聽著漸漸起伏的鼾聲,閉目運轉(zhuǎn)無上心訣,修煉了起來。
后半夜的時候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響,讓人不得安眠,待天亮的時候,雨也停了,那位大姐又表演了遍吃早飯,眾人再次驚掉下巴,以至于隔天再見到的時候,已經(jīng)處變不驚了,反倒是竊竊私語,這頓的肉少了,那頓的水果多了......
“第三天了?!庇腥四钸吨舻臅r間久了,大家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拘謹,時不時的會說上幾句閑話。
一個小男孩怯生生的望著那大姐,十分好奇的問道:“你怎么吃的那么多?”
大姐一手舉著某種動物的大腿,扭頭看向小男孩,嘴張的極大:“要你管!小心我吃了你!”
小男孩渾身一抖,眼睛眨巴了兩下,就蘊出了淚水,嘴一咧,嗷嗷的哭了起來,調(diào)子十分委屈。
老母親見狀,一把將小男孩護進了懷里。
大姐仍自叫囂:“你瞪什么瞪!管好自己的孩子!”
這怎么看都不是一位尋常大姐,那怎么看都是普通老母親,所以只能忍氣吞聲,自是沒有人會為陌生人出頭。
大姐被弄出了火氣,飯也不吃了,起身向船艙外走去,從翁然身邊路過時,狹小的過道,撞的翁然緊貼艙壁。
“不好意思了?!?p> 大姐念叨著,來到艙外,伸了個懶腰,如墨長發(fā)隨著海風起舞,鵝黃色的衣裙好似一朵嬌花,不得不說這是個美人,那種眼角眉梢都透露著囂張又意外有股憨厚之感的美人。
果然有不少人都看直眼了。
其中有一位許是色令智昏,又或者是極其自信,摸著自己的山羊胡,挺著大肚腩就走上跟前。
風將他的聲音送入眾人耳中。
“這位美人,在下七殺幫幫主王建南,有幸和美人同乘一船,真是緣分啊緣分~”
說話間,色胚眼神,放肆的在大姐身上游走,心想吃東西的時候瞧傻了,沒注意,這還是位大美人~
大姐柳眉一挑:“你想勾搭我?”
“噗~”
有人沒忍住笑了出來,翁然也是抿嘴忍笑,這大姐,夠直白。
王建南有些尷尬,但臉皮厚得很:“勾搭多難聽,在下是想追求美人?!?p> “哦~”
大姐拉了個長音:“你是想追我?”
王建南點頭:“不知美人可不可以給這個機會。”
大姐轉(zhuǎn)頭四處瞧著,嘴里還嘟嘟囔囔:“想追我......”
“美人,給機會嗎?”
“給!”
大姐眼色一亮,一步上前,靠近王建南,對方受寵若驚,表情更浪蕩了,嘿嘿笑著,抬起手想要攬上美人的細腰,脖子卻突然一緊,雙腳離地,想要開口,卻被那只手掐的說不出口,只脹著一張臉,用眼神質(zhì)問求救,撲棱著自己短粗的四肢。
人已經(jīng)是離開了龜船,懸于血海之上。
薛家弟子對此無動于衷。
“好,你追吧?!?p> 大姐話落,松手,噗通一聲那人沉入血海,浮浮沉沉,被龜船激起的水反復吞沒,掙扎著不斷大喊:“救命!救命啊咳咳~~~噗~~~”
沒人出手相救,龜船離那人越來越遠,只依稀瞧見個腦袋,很快腦袋也看不見了。
大姐拍了拍手,盯著海面沉思:“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能追上我?!?p> 再沒有人笑了,之前那老母親佝僂成一團,將小男孩藏在懷中,縮在角落。
這個世界,人命如草芥,翁然早已習慣,世界如此待她,她也如此對待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