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升騰。
嚴羅坐在桶內(nèi)同樣抬了抬手,水比較燙,但對他來說可以忍受。
看著手腕上如同天生與血肉筋骨長在一起的紋章,嚴羅腦海中想著剛才那只飛走的麻雀。
通常來講,一個人的注意力和精力不可能像上帝視角那樣,時時刻刻事無巨細地集中到身周每一樣事物上,去仔細思考這些事物是否有問題。這不是嚴謹,而屬于杞人憂天、被迫害妄想。
而對未知危險的預知,則往往來源于直覺或者人們?nèi)粘Kf的感知、第六感。
嚴羅目前的感知高達21點,對于任何F能級世界的生物都是超規(guī)格級別,剛剛他沒有在麻雀的身上感覺到任何威脅,也沒有感覺到惡意,然而很不巧的是……
很多年以前,他就見過這種小東西。
雙手抄水抹了把左右肩膀,久遠的記憶片段浮現(xiàn)。
飛劍、佛光、神雷、妖獸、俠客、道姑;正道、魔道、邪道、外道……
出產(chǎn)這個小玩意兒的宗派好像叫御器宗還是御獸宗來著,應該是某個中立宗派,沒有卷入當時他們輪回者的爭端。
那個任務世界的具體編號記不清了,只記得當?shù)刈谂啥挤Q之為飛虹界。
這麻雀樣的小玩意兒算是某種低等級傀儡產(chǎn)品,還有些青蛙、蛇鼠、雞鴨之類的變種,在入門弟子和凡俗武林世界比較流行,對連內(nèi)氣都沒有的普通人威力巨大。
嚴羅之所以對這個世界印象深刻,是因為那是他經(jīng)歷的第一個通用任務世界。
通用世界,顧名思義就是各個都市輪回者都有可能進入的任務世界,相比每個都市的獨立任務世界,數(shù)量大概只有不到千分之一,但是開放程度極高。
通用世界的能級基本為B-及以上,各都市輪回者只有達到伯爵級別以后才可能進入,現(xiàn)在他在一個F能級的任務世界看到了B能級的傀儡道具,那么理論上就只有兩種可能——
一個高能級世界的低能級個體穿越到了這個低能級世界。
或者在他的新手準入任務中,出現(xiàn)了其他輪回者。
作為一名前大君,不久前剛成功穿越了的前獄都之主,嚴羅幾乎不用思考就能百分百確認是后者。他非常清楚如果不通過各都市中心塔的時空之門,想做到類似時空穿梭的事情,難度多么高,消耗的本源和能量量級多么龐大。更遑論還需要考慮個體的承受能力,低能級世界本身的承受能力各種因素。
想到這里,嚴羅忍不住咧開嘴角,也知道了之前在提籃橋監(jiān)獄門口的那種窺視感來自何方。
這就很有意思。
按新、舊兩大公約最高鐵律,新手準入任務世界具有排他性,不能出現(xiàn)一個以上的受試煉人。
那么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其他輪回者是怎么回事?而且這個輪回者好像天然就對自己不懷好意。
是自己導致了漏洞,還是自己成為了漏洞?
又泡了一會兒,水溫漸漸變涼。
嚴羅心情愉悅地站起來,擦干換了身衣服鞋子后,開門喊伙計進來將東西全部收拾好。
不管怎樣,漏洞出現(xiàn)是一定的了。
第七時玉是本紀元第一塊被人為觸發(fā)的時玉,沒有經(jīng)驗可借鑒。他在混沌地帶遺跡繼承的傳承記憶也只是記錄了操作過程和結(jié)果,并沒有詳細闡述原理。
現(xiàn)在的客觀條件不允許更深入研究。
于是嚴羅把玩了一會軍刺,看天色暗了下來,也懶得點燈,便直接把被子蓋到頭上,蒙頭大睡。
……
……
夜色漸深。
午夜。
黃埔匯中樓。
淞江的大部分區(qū)域已經(jīng)陷入完全沉寂,這匯中樓依然燈火輝煌,熱鬧非凡。
五樓,賭場一角,斗雞處。
“咬他!咬他!啄他??!”
“唉!沒吃米怎么的?”
“快躲開!啊,娘希匹……”
“媽了巴子。又是這只瘟雞,連贏第幾把了?”
助威聲夾雜各種方言,伴隨一方倒下,有的人罵娘,有的人眉飛色舞,還有的難以置信,一臉不可思議地詢問身邊人。
一名黑風衣、爵士帽的男人從容地站在斗雞臺旁。在他一旁是面色難看的輪班經(jīng)理。
斗雞賭法很多。
最普通的一種是莊家提供兩只斗雞,賭客在下面押輸贏,押時長,押回合數(shù),押中即勝,不中即負。
熱鬧一點,參與度高一點,莊家則會組織比賽,賭客可以自個兒帶了斗雞來,相互賭斗。這種其他人的賭法和第一種差不多,參與者最后名次好的,可以獲得賭場方面不菲的獎金。
而最少見最刺激的當屬第三種。
有人帶了自己的斗雞來挑戰(zhàn)賭場,也就是俗稱的砸場。
現(xiàn)在就是這砸場的家伙,連續(xù)斗贏八把。
常來熟悉情況的賭客都知道這里場子守擂的一共九只,號稱九大雞王,眼下打擂的人只剩最后一擂便便斗通關(guān)了。
輪班經(jīng)理探首靠近黑風衣男人,小聲商議幾句后達成共識,當即宣布今日斗雞處營業(yè)到此為止,匆匆離去。
看熱鬧的眾人不由起哄,顯然現(xiàn)在莊家缺乏信心認慫,紛紛叫嚷著趕明兒就讓匯中樓斗雞場的招牌砸了這事兒傳遍淞江灘。
人群逐漸散去。一些人歸家,另一些人轉(zhuǎn)戰(zhàn)其他場子,還有幾個則想去認識認識那連勝八場的挑戰(zhàn)者,結(jié)交一下,不料全部熱臉貼冷屁股。能來匯中樓尋歡作樂的非富即貴,受了冷落的幾人冷眼睨著那人,想著一會尋機會探探底,若后臺不硬便叫他好看,然而還沒來得及行動,剛離去的經(jīng)理小跑著回來了,躬身對那人說道:“先生,七爺請?!睆d內(nèi)一瞬間靜了靜。
二樓董事辦公室。
壁爐正旺,白熾燈將空間照得十分亮堂。
男人提著雞籠,里面裝著那只看著病怏怏,卻打遍擂臺無敵嘴的瘟雞,站在下首。上首是個精瘦的白發(fā)老者,背靠軟椅,兩腳翹于桌面,桌腳處同樣擺著個裝有斗雞的雞籠。
旁人全都屏退。
老者說話了:“我當年盤下這里的時候,曾在幾個老兄弟的聚會上吹??湎潞??。誰能打通這里斗雞場的九王擂,誰就能找我辦一件事,不管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給他辦成咯?!?p> “當年聚會的人現(xiàn)在都死了,沒想到你能知道這事,不知你從哪聽來的?!?p> “不過我蒙七從不食言,今日也不會食言?!?p> “你只要在這把最后一場先打完了,任憑你提條件。當然,你要是沒信心,也可以領(lǐng)了這些錢現(xiàn)在就走?!?p> 蒙七抬抬手,指了指桌上一沓墨綠色美金。在淞江,美金絕對是比各種銀元更硬通的貨幣。
可是男人聽完,低著頭第一時間沒有回答。
七爺沒有不耐煩,喝了口茶,等了會兒再問道:“怎么樣,考慮好沒有?”
“斗雞就先不斗了。錢我也不要?!蹦腥苏f。
“那你要什么?費盡心思見我,什么都不要?”蒙七說。
這時男人抬頭,目光對上了老者的眼睛,微微張口,輕聲說道:“要你命。”
老者聞言驚起,右手立刻摸向腰間。
可手剛動彈,便僵在半途,老者眼珠凸起,愣愣低頭看向自己胸口。一只麻雀從他后心鉆入,前胸鉆出,鳥喙叼著顆比本身還大的心臟,胸口拳頭大的窟窿血汩汩流。
老者軟軟倒在座椅,信息從男人視網(wǎng)膜前流過。
“獵標4完成?!?p> “本次指向性任務剩余目標:3?!?p> “剩余獵標信息:1、……,2、……,3、嚴羅……”
男人一瞥而過,只有看到第三個目標時微微皺眉。這個目標今天下午接觸了一下,最終沒選擇下手,看履歷雖然強悍,但一個最低能級世界土著,應該仍處于普通人范疇才對,他不知道為什么看到對方就產(chǎn)生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感。為了保險起見,他決定將這個目標留到最后,這樣即使重傷,也可以直接選擇回歸治好傷勢。
打開窗戶,男人帶著麻雀和雞,一躍而下。
……
……
另一端。
守衛(wèi)森嚴洋房的不遠處,睡醒的嚴羅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一堵遮蔽燈光墻根下,定睛觀察,就像黑夜中即將出擊撲食的獵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