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片場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幕降臨了,劇組里的各位收工的收工,跑通告的也著急地帶著自家老板上了保姆車通往下一個工作地點。林若這樣有名氣的演員,也是行程滿得不得了,下午拍完今天的戲份就不得不跟著經(jīng)紀(jì)人去別的地方工作了。
顧知意也沒跟那群已經(jīng)混得很熟的人去吃晚餐,是一個人出了這條街,手機導(dǎo)航到了家看上去餐飲喝酒都能滿足的酒吧。
她心情實在是很爛,恨不得趕緊把自己灌醉,最好喝醉到失憶為止,這輩子都不要再想起跟向以慎有關(guān)的任何一件事情。
進(jìn)去酒吧里,路過的男人都用怪異的眼神看著她,仿佛她是什么飛禽走獸一般。
顧知意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打扮——薄薄的衛(wèi)衣外套和長袖T恤,洗得干凈的淺藍(lán)色牛仔褲,是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用兇狠的眼神把那些驚奇的目光一一擋回去,她邁開步子沖著吧臺過去。
走到擺滿了漂亮玻璃杯的桌子旁邊,她抽了一張酒水單出來,朝著最烈的那一頁翻去,上來就點了一杯長島冰茶。
調(diào)酒師是個寡言的男人,點點頭就調(diào)起了酒。
晶瑩剔透又顏色漂亮的調(diào)酒擺到她面前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舉杯就是猛灌。調(diào)酒師似乎是被她這種“豬八戒吃人參果”的喝法給震驚到了,微微張著嘴不知道是在心疼自己精心調(diào)制的酒被她不懂欣賞的喝法給糟蹋了還是怎么的。
她酒量不算太好,但一杯烈酒下肚也還算不上醉。聽夏之琳說,酒要喝得雜才能醉得徹底,于是她微微抬頭,目光回到調(diào)酒師身上,還掛著點余酒的嘴唇微啟:“再來一杯莫吉托?!?p> 饒是酒仙也沒有像她這種又快又急地去喝酒的。調(diào)酒師看得出顧知意是沖著喝醉來的。
“小姐……”他咽了咽口水,緩緩說道,“不開心的話吃甜的也會高興的。不必來買醉?!?p> “怎么了?我又不是不給錢?!彼统鲥X包從里面拿出五張一百的現(xiàn)金,“我不吃霸王餐,不喝霸王酒。喊你調(diào)你就快調(diào)?!?p> 調(diào)酒師見她這樣,也閉了嘴滿足她的要求。
第三杯龍舌蘭快要進(jìn)她肚子里的時候,那杯帶著冰塊,能夠在杯里晃出好聽聲音的酒突然被人從她手里取走。
顧知意已經(jīng)有三分醉意,臉上也因為酒精而泛起了潮紅。
她帶著微醺的神色轉(zhuǎn)頭不高興地看著拿走她酒杯的人,微微瞇眼,看清對方的時候卻是有點酒醒了。
“你怎么在這?”她倉皇地發(fā)問,一時間也掩飾不了自己的醉態(tài)。
向以慎兩條好看的眉擰成一個“川”字,反問道:“我才要問你,在這里做什么?”
她本來就有點醉了,又遇到意料之外的人,舌頭也不大靈活了似的支支吾吾道:“我……我來喝酒……”
“你一個女孩子來gay吧喝酒?”
“gay?”她剛剛不是在點評軟件上搜的是“適合女生一個人喝酒的安全酒吧”嗎?
顧知意從外套里掏出手機,把自己一小時前瀏覽的搜索界面打開給向以慎看。他側(cè)了側(cè)臉,仔細(xì)看了屏幕上的關(guān)鍵詞,終于明白了顧知意為什么會在這里。
gay吧對女生來說確實是最安全的酒吧——不過也只是相對來說,不少男人也是男女通吃的。像她這樣的喝法很容易被圖謀不軌的人“撿尸”的。
她想了想,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夸張地捂住了嘴,食指指著他“你你你”了半天也沒把話說完整。
向以慎知道她在想什么,把手機塞回她的口袋里,好笑地說:“不是你想的那樣。這是我朋友的酒吧,我來找他而已?!?p> “你來這種地方不怕被狗仔拍到拿去亂寫???”
“無所謂啊?!彼柭柤?,“反正最近我的新聞那么多也不差這一個。再說了,如果被人寫成是gay,對林若來說才更好呢?!?p> 她有些遲鈍地點點頭,在腦袋里轉(zhuǎn)了一圈才明白向以慎的意思。
向以慎把酒放回她的手邊,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暖色的吧臺吊燈在兩人之間投下了曖昧的光影。他雙手交疊著放在桌上,斜側(cè)著身子看她,問道:“怎么一個人來喝酒?在片場受欺負(fù)了?”
她搖搖頭。提起片場就讓她想起林若中午說的那些話。
那些讓她死心的話。
想到這,她就覺得眼前的向以慎看起來又那么的不真實,仿佛鏡花水月一樣,伸手觸碰就會立刻破碎了。
“還是你失戀了?”他又繼續(xù)猜著。
她微微愣住,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又稀里嘩啦地落下來。但她還是用力忍住了,只是吸了吸鼻子,垂著的小腦袋拼命搖了搖,表示否認(rèn)。
但她臉上明明就是一副失戀的表情,讓向以慎想忽略都難。
顧知意像是自虐般地抬眼看他,過一會兒她聽到自己問:“向以慎,你是不是很喜歡林若???”
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個問題,向以慎都嚇了一跳。
“我確實很喜歡她?!?p> 她捏著酒杯的手一緊,失魂落魄地不說話了。
剛剛的回答是他能夠答出來的最正確最標(biāo)準(zhǔn)的答案。
可是向以慎看著她這樣失意的模樣,心里又是一陣煩悶。最近他感覺到自己對顧知意在意得有些過分了。工作的時候,休息的時候甚至有時候做夢也會夢見她。可是他已經(jīng)有林若了,林若才應(yīng)該是他日夜思念,捧在手心里去喜歡的人。
所以剛剛的答案不僅是回答顧知意,更是對自己的警醒。
他不知道顧知意是在為誰傷心,胸口那里卻因為她難過的表情而感到焦躁。想知道她在意誰,又為誰而買醉,自己能不能借一個胸膛或是肩膀給她依靠。
嘴巴先于大腦有了動作:“你很喜歡那個人嗎?”
顧知意聽到他這樣問,手心透過酒杯能感受到冰塊的那份涼意滲得更強烈了:“我……只喜歡他?!?p> 不是“很”是“只”,是心里再也沒有別人存在的那種喜歡。
向以慎聽到自己的心一下一下地跳動得又沉重又讓他覺得有點痛。他覺得自己有點可笑,認(rèn)識顧知意也就兩個多月的時間,中間也沒有見過幾次面,他這樣矯情是在干什么。
他是林若的男朋友。
“是嗎?他真幸運,能被一個女孩子這么認(rèn)真地喜歡。”
她終于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嗯。不過他不會喜歡我的。我們只是朋友而已。他有喜歡的人?!?p> “你可以找到更適合的?!?p> “多謝你吉言了?!?p> “陸先生看上去很喜歡你。”
“……我跟他,不可能的啦。”她還是忍不住在他面前否認(rèn)自己跟陸恒言的關(guān)系。
向以慎沉默了半晌,然后跟調(diào)酒師要了杯杜松子,沉悶地喝了起來。顧知意覺得自己醉得不輕,竟然覺得向以慎看上去有點失落。
他在失落什么呢?她能夠?qū)λf點什么呢?
朋友的話,這個時候應(yīng)該做些什么呢?
她莫名其妙地想起古人以酒會友的故事,大約是陪著一起不醉不歸吧。
調(diào)酒師有些頭疼地看著坐在自己眼前的這一男一女。gay吧里有女人來喝酒也已經(jīng)是稀奇,現(xiàn)在又是情侶鬧別扭似的坐在一起無言地拼酒。
他搖搖頭,嘆了口氣。年輕人啊,為什么不能好好溝通把心里的話都說出來呢。
“再來一杯馬丁尼!”
“我要朗姆酒!”
算了,他一個打工仔還是管好自己手上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