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無赦

　　城東十里，傅家的車隊圍成圓陣。持刀挺槍的男人們在空隙處搏殺，而不時從車身上方露出身影，挽弓射箭的卻是群女人。

　　這群射術精準，無視哀嚎的女人是西北長年征戰(zhàn)的環(huán)境環(huán)境下造就出來的戰(zhàn)士！不同于那些富饒平和中長起來的“嬌滴滴”，這群從黃土地，西北風中掙扎出來的女子，以她們堅韌的力量活在西北的苦寒之中。

　　當她們的男人被人羞辱，她們會用手里的棍棒告訴你什么叫自家的男人不可辱。當他們的男人戰(zhàn)死疆場，她們會拼盡全力把孩子拉扯長大，寧死都要續(xù)她們男人的香火。

　　沒有人告訴她們什么應當這么做，而是她們自發(fā)的行為。她們潑辣，她們不通禮數(shù)，她們斤斤計較，貪圖便宜，她們張嘴閉嘴都是不堪入目的臟話，她們被那些蜜罐子里泡出來的文人稱為潑婦，愚婦。

　　然而正是這么一群潑而愚的婦人，孕育出了西北的漢子。告訴她們的父兄子夫，好男兒當為國效力。這群婦人以她們樸素的世界觀支撐著大宋最后的威懾力量，西軍！

　　而今天，這群潑女子在她們的家庭遭受到襲擊的時候，挺身而出。用弓箭，石頭打碎了馬匪一戰(zhàn)而下的幻想。逼迫馬匪放棄馬匹的速度優(yōu)勢，下馬去硬鉆站滿傅家漢子的車陣口子。

　　從城中疾馳而來的傅家隊伍中，傅太公望著尚在抵抗的車隊，長出一口氣。車隊仍在，這仗就有的打，若是車隊沒了。之后打的再好，也是無濟于事。

　　而久攻不下不下的馬匪見來了增援，也撇了不好啃的車隊。重新上馬整隊，幾個頭領打量了幾眼來援的傅家老幼。交頭接耳了一會，似是商量出結果，幾人各領一隊人馬，打著呼嘯朝著傅家隊伍沖了過去。

　　“老不死的在前，小崽子們居中，青年在后。隨我，殺賊啦！”

　　簡單交待了一下，傅太公提著大刀和當年一同從鐵鷂子手里活下來的老兄弟沖在最前面。緊隨他們后面的，是以揮舞雙锏的傅曉鞍為首的童子軍。

　　“直娘賊！給老子下去！”

　　手中三十斤的偃月刀直劈對面揮舞著環(huán)首刀的馬匪統(tǒng)領，本因重量原因多作為禮器的偃月刀，在身高近七尺的傅太公手里，成了要人命的利器。

　　鋒利的刀鋒砍斷上架的環(huán)首刀，將自身重量，刀主賦予的力氣全部傾瀉在馬匪頭領的血肉之軀上，硬生生將強建的馬匪頭領如同破布口袋一樣砍成兩截。

　　隨后傅太公提刀反掃，厚重的刀背直接砸在第二位揚刀欲砍的馬匪身上，將其擊飛。多年戰(zhàn)場廝殺配合的默契，讓緊隨傅太公身后的李漢在偃月刀砸飛馬匪的時候挺矛上前，掩護住傅太公因揮刀而露出的左側空檔。

　　這是群平日里慈眉善目，一副慈祥老人面孔的老兵，但當他們拿起當年的武器，跨上高大的駿馬，便變了一個模樣。

　　平日里最愛滿足孩子們的饞嘴，給孩子們做糖葫蘆的李漢，現(xiàn)在矛上穿著三個意圖襲擊因揮刀露出破綻的傅太公的馬匪尸體。不知此戰(zhàn)過后，身后那群親眼目睹了他做人肉糖葫蘆的小崽子們，還有沒有人敢吃他做的糖葫蘆。

　　而脾氣最好，經(jīng)常砸核桃給孩子們吃的“矮爺爺”丘平，手中骨朵上沾染的血白物質，分別來自四個腦殼上有個洞的馬匪尸體。平日里吃核桃仁最歡的幾個小崽子，此刻臉色煞白。

　　還有給馬鍘草的“李二爺爺”李偉，手中鳳嘴刀仿佛化做平日里那把鍘刀，死于他刀下的馬匪，不是豎著就是橫著，皆成兩半了。

　　嚇的眾小子急忙將目光轉向平日里最愛吃肉，一生氣就吆喝著要把人撕了的“胡子爺爺”吳十，眼見其只是拎著長斧砍人腦殼并沒有撕人才放下心來。

　　倒有幾個憨小子見沒看到期待的生撕活人景象，將原本崇敬的目光改為了鄙視。胡子拉碴的吳十被這幾個憨小子鄙視的目光氣得滿臉通紅，苦于此刻身處戰(zhàn)場之上，沒法教訓這幾個小子。只得將火發(fā)在面前幾個馬匪身上。

　　被斧頭剁死的幾個馬匪怎么也沒想到，突然臉紅的吳十是因為平日里口頭禪沒得到實現(xiàn)，而被幾個小子鄙視的目光弄的有火沒處發(fā)才大發(fā)神威將自己幾人砍死的。

　　撐過聊發(fā)少年狂的老兵們的刀斧，馬匪們本以為面對一群毛孩子還不是手到擒來？！卻被當頭而來的槍锏打碎了幻想。這群自知力氣不足的小崽子，除了傅曉鞍傅曉聞倆兄弟因力大用的是鞭锏，其余全是長槍手刀。

　　身著將內里棉絮換成鐵片的橄欖球護甲，這群平日里經(jīng)常一起打球的小崽子們三五成群，刀槍并舉就朝一個馬匪殺去。

　　兩人一左一右用長槍逼住閃躲空間，隨后倆人揮刀架住馬匪劈下來的環(huán)首刀，最后一人持槍直扎心臟。若是還拿不下，便輪到傅曉聞傅曉鞍這倆妖孽上場。

　　身高力氣都已接近成人的兄弟倆一鞭一锏，專找硬茬子下手。鞭砸腦袋，锏抽胸腹，倆人仗著胳膊比人長，力氣比人大，護甲比人厚，利用我打的著你你夠不著我，你護的住腦袋擋不住胸腹這種頗不要臉的打法，已經(jīng)斬獲好幾名馬匪里的好手。

　　待眾人沖到車陣之前，馬匪的隊伍已經(jīng)七零八落沒了之前的陣勢。反觀人人披甲的傅家援軍，除了幾個運氣差的，基本無人落馬，不過一身傷口是免不了的。

　　眼見著對面馬匪出來幾個人喊著他們也只是受人驅使，不是真心想與傅家做對，現(xiàn)在想投降。傅曉鞍卻是把頭轉向了皺眉的傅太公，接受投降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鐵心想大開殺戒，拿此次事件立威的傅太公自然不想接受投降?？墒羌悍竭@幫多是老幼組成的騎兵隊伍體力終究是個短板，血氣過頭，此刻還能再沖一陣的除了那幾個青年之外，就剩天賦異稟的大孫和二孫了。

　　便是傅太公自己此刻也是氣喘吁吁，若是不接受，怕是也提不動刀砍人了。再加上倘若不接受，這群失了后路的馬匪怕是會比剛才更兇狠。自家人命遠比對方金貴，傅太公不想做無謂犧牲。

　　“爺爺，你看！”

　　心中正陷入兩難之地的傅太公卻是被傅曉鞍的高聲提示驚醒，循聲望去，一支近百人的隊伍正縱馬趕來。望清領頭之人的傅太公喜上眉梢，轉身對著身后眾人喊道：

　　“援軍已至，隨我殺賊！今日，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