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多日之后,博拉維因總算看見了銀裝素裹的洛凡城。經(jīng)過堅壁清野的洛凡王都光是遠遠看著就知道堅固無比,并且各式各樣的防御用具一應(yīng)俱全,縱是把攻城器和兵士的性命全部砸到城墻上,恐怕都未必能打出缺口。
只是看一眼,博拉維因就知道圍城是唯一的方法。
西嘉連平原太過于寒冷的冬天讓嘉連人都沒什么斗志,畢竟?jié)h克蘭塔王國的冬天根本就沒有如此肅殺。大軍氣喘吁吁地爬過一座座山坡,越過已經(jīng)結(jié)了些冰塊的河流,才好不容易來到這里。另一方面,攻下兩座要塞后,他知道敵人早就躲到洛凡城里取暖去了,如今可謂是以逸待勞,兩軍真要正面交鋒,自己竟也沒什么把握。
連指揮官都缺乏足夠的信心,遑論手下的兵士。
按照作戰(zhàn)會議上制定的計劃,博拉維因負責圍攻西面,哈涅赫則親率大軍去到最危險的北面——洛凡若在北方還有援軍,圍攻北面的部隊將會首當其沖。
“有敵人!”忽然有士兵大喊道。
“什么……做好防御!”
當博拉維因去到受攻擊的一側(cè)時,只發(fā)現(xiàn)了己方傷亡的士兵以及敵方騎兵的背影。
死者的身上皆插了箭,他很快明白敵人的套路。
自作聰明的洛凡愚夫!就這么殺死幾個人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沒過幾天,博拉維因便知道難受了——敵軍每次都能抓住機會進行偷襲,或多或少取走一些漢克蘭塔士兵的性命,而己方抓不住這些騎射手的蹤跡,只因他們總能利用熟悉地形的優(yōu)勢甩開追兵。這樣反反復(fù)復(fù)的騷擾積少成多,竟已經(jīng)讓漢克蘭塔白白損失了成百上千的兵力。
將士們已經(jīng)漸漸有了怨言。
博拉維因望著洛凡城緊閉的大門,尋思著騎射手們是如何進行補給的,心中竟有了更加難受的猜測——或許,洛凡人在野外已經(jīng)布置了不少隱藏起來的補給點,若是漢克蘭塔人貿(mào)然去追,又怕會中了埋伏。
憋得慌的博拉維因有氣沒地兒出,只好對著營寨的木柵欄一拳打去。
“賓達爾小兒!”
一頭半個月之后,敵軍的游擊加上寒冷的冬天已經(jīng)使得漢克蘭塔損失兩千余人,各寨砍木采石加固了圍柵,堅守不出,才終于減少了損失。但敵人竟又抓住這樣的機會放心地打開城門,總有騎兵趁著夜色在城內(nèi)外找到圍城軍的縫隙進進出出,乃至于最后竟有馬車招搖而過……
幸而卡利波公爵柯利爾終于放棄對圖薩爾尼的圍攻,帶著一萬余殘兵加入到了對洛凡的圍攻當中,大軍終于可以將洛凡城圍得水泄不通。各個城門則再次保持緊閉。
冰天雪地里,每個人甚至連話都不太想說,他前去迎接柯利爾,雙方也不過是簡單地寒暄幾句。
要強攻嗎?望著城墻上花樣百出的防具,博拉維因心中充滿猶豫。
他派人去問哈涅赫,對方總是果斷地拒絕強攻的方案。
哼,他知道哈涅赫的心思,這老家伙不就是想要拿下一個完好無損的都城以獻給西塔維奧舊王嗎?
根據(jù)這一點來推測,他還猜得到賓達爾藏著一招——若是漢克蘭塔強攻,賓達爾則可能把尼亞魯國王挾持到城墻上進行威嚇,漢克蘭塔軍便不敢妄動而失去主動性。伊曼陛下和佩爾瑪?shù)钕玛P(guān)心的正是舊王的性命,沒有任何小卒敢在這樣的問題上兒戲。
正當他準備謀劃著強攻的時候,忽然有信使進入營寨,高呼著自己的名字。
讀過卷軸之后,他感到自己的雙手都在顫抖。
“包括尼亞魯陛下在內(nèi)的所有西塔維奧被囚禁貴族出現(xiàn)了漫月城的港口,并已安全抵達王都錦頌城,得到伊曼陛下的妥善安置。博拉維因?qū)④娬堃姍C行事?!?p> 毫無情感色彩的話語,讓博拉維因心中波動起來。這封來信的意義,絕非字面上所體現(xiàn)的那么簡單,他知道伊曼陛下將選擇權(quán)交給了自己。“拯救西塔維奧被囚禁國王與貴族”這一宣戰(zhàn)理由如今已經(jīng)失效,若是漢克蘭塔其余將士知道了這點,必然會討論起攻打洛凡還有何意義。
這則消息卻不知為何迅速傳遍全軍,軍心大為動搖,令博拉維因相當無奈。
這輩子最慘淡蕭瑟的新年,便這樣度過了。城墻上的守軍故意制造聲響,讓漢克蘭塔人知道城內(nèi)正開開心心地慶祝節(jié)日,絲毫沒有受到圍城的影響。而漢克蘭塔軍士的思鄉(xiāng)之情卻越來越濃烈了。
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是突然的斷糧。據(jù)稱漢卡關(guān)偏北的狹窄道路上忽然遭遇雪崩,滑落的積雪甚至有城墻那么高,一支運糧隊伍被雪崩淹埋,死了不少人,而道路已經(jīng)徹底無法通行了……
有漢克蘭塔人聲稱在拂琴山上發(fā)現(xiàn)了神出鬼沒的身影,甚至有人將其謠傳為舊日之神發(fā)起的災(zāi)難??謶值纳袂槌霈F(xiàn)在每個人的臉上,以至于全軍上下都無精打采。所謂的軍心渙散,大概便是這么一回事了。
博拉維因閉眼長嘆,呼出一大口白氣。
“將軍!城樓上射來信件!”有士兵匆匆入帳向博拉維因報告。
“快給我取來!”
士兵取下箭上的羊皮卷軸,遞給博拉維因。讀罷,他已經(jīng)有了最終的決定。他馬上請哈涅赫、布林梅爾、柯利爾、梅諾尼爾等人前來議事。
火光在每個人的臉上搖曳著,現(xiàn)場的氣氛如同外面的天氣一般冰冷。
“這場仗打下去還有什么意義?!”卡利波公爵柯利爾大聲說道。
“我同意柯利爾大人的看法,我們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佩爾瑪?shù)钕碌募胰硕及踩??!泵分Z尼爾附和著。
哈涅赫對眾人的反應(yīng)感到相當窩火,“有家無國,豈不如同流浪的野狗!”
“哈涅赫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們的人越來越少,見戰(zhàn)友們死傷眾多,士兵們都無心戀戰(zhàn),”年輕的親王布林梅爾冷淡地說,“如今糧草不濟,結(jié)果便是洛凡人沒餓死,我們的人先餓死了,那還如何攻城吶?”
“親王大人說得沒錯?!币恢辈惶艺f話的雙德洛斯伯爵凱莫里也開口說道,“既然賓達爾已經(jīng)做出了巨大的讓步,將尼亞魯陛下和其他貴族都交了出來,又愿意幫助我們過冬,我們已經(jīng)沒有再和他打下去的理由了。此時停戰(zhàn),還可以讓漢克蘭塔與這個新的鄰國重修于好?!?p> 一個個王公貴族的眼里都只有利弊而毫無進取之心,令哈涅赫心煩意亂。
“我話放這!我決不向亂黨妥協(xié)。不能匡扶西塔維奧王國,我哈涅赫就決不會善罷甘休!”
說罷,他氣沖沖地拂袖而去,回歸北軍,令在場的漢克蘭塔人皆滿臉迷茫。
博拉維因閉上了眼,令自己冷靜沉思片刻。
“議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