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寵物玩耍嘛,嗯……很不錯呢。如果可能的話,以后我也想養(yǎng)一只寵物。”
“密探先生會照顧寵物嗎?”
“當(dāng)然,每天給它吃,陪它玩,再逗逗它。想想也是很愜意呢。你呢?”
“我,不太想養(yǎng)呢……”安妮斯緩緩地說
“畢竟,小動物的壽命只有短暫的幾年,我怕對它有了感情后。當(dāng)它死亡時,自己會傷心。我已經(jīng)不想再那樣了……”
說罷,她再次一口氣喝干了酒。又為自己滿上。
“也是……”凱隆陷入了沉思,開始再次思考是否應(yīng)該養(yǎng)只寵物。
安博似乎沒有考慮這個問題,在他講完自己的寵物后,迫不及待地問向安妮斯:
“那,姐姐最快樂的事是什么呢?”
“最快樂嘛,好多事我都已經(jīng)記不清了。一定要說的話……
這段時間里最快樂的,應(yīng)該就是遇上你們了?!闭f著,她又順手摸了摸安博的頭。
“姐姐太狡猾啦!那我最快樂的事也是遇上姐姐!”小孩子總是這么善變,也總是這么較真。
凱隆見此,微微一笑。也開始思索自己記憶中所發(fā)光的那部分?!拔易铋_心的時候,應(yīng)該是在加入教會前……
不,應(yīng)該是來學(xué)院前。那一年,我得到了來到學(xué)院的資格。
家里人都為我慶祝。在來年春天離家前的冬日,也似這般寒冷的夜,當(dāng)然,沒有雪。
我們一家人圍坐在桌子旁,桌上難得的有一只烤鵝。
他們說那是為我準(zhǔn)備的。其他人都沒有動刀,一整只燒鵝都是我的。
后來的年歲里我也吃過好多次燒鵝,但是沒有哪一次如這次一樣好吃。
不管在哪個地方,哪家店。我再也沒有嘗到過那個味道……”
“那你后來有回過家嗎?”
凱隆搖了搖頭“沒有,所謂密探。其實是已經(jīng)舍棄了自己身份之人。
以密探之身死去,便是無名。這樣的身份是沒法回家的。我只能在暗中看自己曾經(jīng)的家人?!?p> “可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密探了,不是嗎?”
“嗯……”凱隆猶豫了一下,說道“這大概就是我的遺憾吧,等這個冬天過去后。我希望以嶄新的身份,去面對我的家人。”
“那,祝你好運。”
“多謝……”安妮斯和凱隆碰了個杯。凱隆咕嘟咕嘟的灌下了杯中的酒。
“你們的遺憾呢?又是什么?”
“我嘛……”安博的眼神閃爍,似是在猶豫不決。他溫吞的說道“我偷過別人的玩具……那是別人家的孩子,他們不陪我玩。
那一天我看著他們在玩陀螺,但是我沒法融進他們中……
我很想和他們一起玩,但又怕他們拒絕我。我很羨慕……所以,當(dāng)他們跑去干別的事時。我偷偷拿走了那個陀螺。
后來他們沒有找到那個陀螺,他大哭了起來。我很后悔,我也知道這樣做不對。我本來打算明天偷偷把陀螺還回去。
但是……我卻把陀螺弄丟了。我很后悔,真的……”
安博像是泄了氣的氣球焉了下來,低著頭。雙手緊緊的握著酒杯。
“嗯……你是個好孩子,真的。”凱隆這么說著,為安博倒?jié)M了酒。
安妮斯拍了拍安博的背“你這孩子……
那已經(jīng)是過去很久的事了吧。我想陀螺的主人已經(jīng)不在乎那件事了,那么你又為何要一直活在這件事的悔恨中呢?
有機會的話,去給人家道個歉吧,也可以補償上那個陀螺的損失。沒關(guān)系的,學(xué)會放下。路還有很長?!?p> “他會原諒我嗎?……”
“我想會的?!?p> 不得不說,有了安妮斯的鼓勵,安博總是能很快的振作起來。
“那……姐姐遺憾的事是什么呢?”
“唔,太多了。多到有的我都記不起來了。”安妮斯這么說著,看向了窗外漫天的飛雪。
“不過嘛,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還沒能找到那個東西吧。真可笑啊,我連自己在找什么都不清楚。”
安妮斯自嘲般的笑了笑,她為了這個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來到這里。在尋找的過程里自己都已經(jīng)迷失了方向。
“沒關(guān)系的,姐姐一定能找到的!”
“嗚,借你吉言……”安妮斯又和安博碰了個杯。蘋果酒和奶酒的酒漬在碰撞中混在了一起。
“那么,最后是難過的事了。該怎么講呢,這真是最不愿意提到的呢?!?p> 凱隆說完,三人都再次陷入了沉默。直面痛苦,往往是人們最難做到的。
“我先來吧。真是討厭呢……”杯中的酒又盡了,安妮斯看著又一個空瓶,打開了那頭榨的葡萄酒。
“怎么說呢,算不上最。但是在我最近的記憶里最深的一件事。準(zhǔn)確的來講不是我的痛苦。
但是想到時,還是會為之心疼。人的共情可真是討厭呢……”
她搖晃著杯中的葡萄酒,酒色在燭火月光下,如血一般昏紅。
“那是我朝這個學(xué)院來的路上,在一個村子里所見之事。一個老人,帶著一個小孩。那是他的孫子。他的老伴似乎已經(jīng)去世了。
兒子也不幸的因為戰(zhàn)爭而再也沒有回來,不知是死是活。孩子的母親遠走異鄉(xiāng),尋求更好的生活。僅留下這一老一小。
在那個村子里。艱難的度日。他們就坐在村子的酒館前。等待著有人能施舍他們一點剩菜。
村里人也許早就看慣了這爺孫兩人,對其不理不問。我掏出了剩下的一個銅幣,買了幾個煮熟的土豆給他們兩人。
他們兩人的眼里頓時閃著光。我想他們應(yīng)該是餓了很久了。這小村里其他人也過得不好,誰又有閑心照顧他們呢?
孫子本想和爺爺對半分著吃這幾個土豆,可爺爺卻只給自己留下了一個小的,剩下的都給了孫子。
爺爺說他年紀(jì)大了,吃不了多少東西。讓孫子吃??晌仪宄穆牭剿亩亲觽鱽砗蛯O子一樣的饑腸轆轆聲。
孫子說,等他長大了,一定要讓爺爺過上好日子,有肉吃。
爺爺笑著說,他會好好等孫子未來給他肉吃。爺孫兩人就這樣笑著,幻想著美好的未來。
但我知道,那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了。
我看出那位老人的身體已病入膏肓,要不了多久便會離去??赡芨镜炔坏竭@個冬天吧。
而那個孩子,我也看出他的氣血虧空,繼續(xù)這樣下去,也根本活不了幾年。
命運就是如此的殘酷。我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些告訴他們,是不是該讓他們做好心理準(zhǔn)備。
但我最后還是決定,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們享受這幾個燙手的土豆。也許在他們的幻想里,有一道豐盛的大餐。
我不忍讓他們的幻想破滅。不知道的話,他們至少還能享受現(xiàn)在片刻的幸福。他們吃得很干凈,連土豆的皮都咽了下去。
我也很遺憾,為什么自己的身上只剩了一個銅板,如果多剩一點,或許我還有辦法讓他們吃上一頓肉。
我甚至在想要不要留下來,幫助他們。
但是我知道,像這樣困難的人,這世上還有很多很多。于是最終,我說服了自己,也像其他人一樣無視這對可憐的爺孫。
我很痛恨自己的無能,有時我在想自己為什么不是神明,倘若我是神的話,就可以拯救這些人了吧?
還是說,即使是神也無法拯救所有人呢?我為這對爺孫悲哀,更替自己的無能悲哀?!?p> 故事講完,杯瓶中的葡萄酒也盡了。只是一人一杯便已見底。這酒到底還是不夠,有太多太多的東西載不動了。
這幾瓶酒好似杯水車薪,或許凱隆一開始就該再多備一些?
下一瓶酒開了,這是蒸餾成的白蘭地,這烈酒是否能多帶走一些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