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雄跟在熊媽身后，四腳著地蹦蹦跳跳地走在雪地上。
蹦蹦跳跳不是因為多么歡快，而是因為凍腳……
跟著熊媽在樹倉子里蹲了兩個多月，楊雄的爪掌是熱乎的，從樹倉里出來，踩在雪地上，熱的爪掌使雪融化，融化的雪水粘在腳掌上遇冷結(jié)成一塊塊冰疙瘩，不但凍腳，而且硌腳。
所以，楊雄和熊媽走走停停，不時停下來用嘴啃碎腳上掛的冰疙瘩。
……
與此同時，二十五里外，安山屯王大勝家。
王大勝將馬爬犁栓在門口，大步進了家門。
李二丫正在家里打毛衣，看見王大勝進屋，緊忙放下手里針線活，“你咋回來了.“
王大勝從衣柜里拿出綁腿，一邊從腳脖子往上纏，一邊跟自己媳婦說：“上山，打黑瞎子?！?p> “黑瞎子，多大呀？”
王大勝道：“我剛才去看了，一大一小，大的得有三百來斤?！?p> “哎呀。”李二丫臉上露出喜色，“那可夠咱家吃到開春了！”
這個年代，物資極其匱乏，吃飽飯都成問題，想吃油更是困難。
所以對于獵戶而言，黑熊渾身是寶。熊膽可以賣錢，熊肉可以改善伙食，一身為冬眠積累的肥膘更是可以靠油，一頭三百斤的黑熊用壇子盛裝，足有十幾壇子之多。
李二丫是李占江的女兒，小時候家里雖然困難，但卻不缺肉吃，而且她最喜歡吃黑瞎子油烙的餅。
黑瞎子烙的餅極其美味、松軟，冬天用黑瞎子油烙的餅扔在雪地里，零下三十度都不會凍、不會硬。
所以一聽自己男人要進山獵熊，李二丫不但不害怕，反而還有些期待。
王大勝系好了綁腿，爬上了炕，把手伸進被垛里一掏，一把獵槍便出現(xiàn)在他手中。
這是一把改裝的十六號獵槍，掛管打7.62毫米子彈，穿透力更勝56式半自動步槍。
王大勝一手持槍，一手拽開炕柜，從里掏子彈往自己褲兜里裝。
他道：“媳婦，你去看看老二在家不得?！?p> 李二丫問王大勝：“看他干啥呀?！?p> 王大勝說：“還能干啥，俺哥兒倆打黑瞎子去唄?！?p> “啥？咋嘀！”李二丫一愣，急忙道：“你倆能行嗎？”
“有啥不行的？快去！”王大勝催促道。
李二丫站在原地沒動，她是想吃黑瞎子肉、黑瞎子油不假，但可不想把自己爺們兒給搭里，“虎子爹，打黑瞎子可不是鬧的，你跟老二去能行嗎？”
“媳婦兒，咱家狗你還不知道嗎？那打響葉子都嘎嘎的，別說打雪溜子了?！?p> 李二丫皺了皺眉，還是不放心，“咱家狗是硬，可老二凈打溜兒了，也沒打過黑瞎子啊，要不你就喊三哥跟你去吧?！?p> 王大勝說：“老二媳婦剛生小丫崽兒，俺尋思多給他家整點肉?！?p> 李二丫急道：“大不了俺家不要了，都給老二就完了唄，你喊七哥去穩(wěn)當啊?！?p> 王大勝想了想，還是搖頭，“把那熊膽賣了，咱家饑荒就還上了?！?p> 這時李二丫還想再勸，卻見王大勝起身往走，“你擱家插點狗食喂狗吧?！闭f完，王大勝起身就出了門。
“這個犟犢子！”李二丫把毛線框往旁一推，下了炕到外屋燒水。
這個時候，狗糧是沒有。苞米面倒有，可人還不夠吃呢，誰能拿它來能喂狗啊？
李二丫從菜窖里拿了幾個土豆，又到下屋拿了半個凍窩瓜，一起放在大鍋里烀熟，搗碎了拌了點剩菜的菜湯，拿到狗棚分給四條獵狗。
四條獵狗一母三公，二白二黑，看著女主人端著盆來了，各個晃頭搖尾，圍著腳前食盆打轉(zhuǎn)。
李二丫從小耳濡目染，知道要山上的獵狗不能喂多，也不能喂少，大概喂個四分飽正好。
李二丫剛喂完狗，王大勝便領(lǐng)著另一個車軸漢子進了院。
這車軸漢子跟王大勝竟有八九分相似，背著一把十六號獵槍。
哥倆一進院，四條狗就開始叫喚，不是看家護院，只是獵狗通人性，知道主人要帶自己上山而興奮、雀躍。
“大嫂?！蓖醵僖贿M院就跟李二丫打招呼。
李二丫跟自己男人生氣，可不會在小叔子面前擺臉子，笑著應(yīng)了一聲，叮囑道：“你跟你大哥，可得小心。黑瞎子打不打都成，咱們又不是揭不開鍋?！?p> “行，大嫂你就放心吧?！?p> 王大勝進院后，沒跟李二丫說話，自己解開了四條狗，牽著就往外走。
“大嫂，你快回屋吧?！币娮约捍蟾?、大嫂慪氣，王二勝只能幫著打圓場。
王二勝跨出院子時，就見王大勝在解馬韁繩，“大哥，俺倆還趕爬犁??？”
王大勝沒好氣地道：“這都啥時候了，不趕爬犁咋去？”
王二勝聞言哂笑。
確實，這都十點多了，幾十里地要是靠腿兒，到那兒不得天黑啊。
哥倆趕著爬犁就進了山，到了山間一處窩棚，王大勝把馬爬犁栓在窩棚外，跟窩棚里跑山的老趙頭打了招呼，便和王二勝牽著四條狗往楊雄母子曾經(jīng)寄居的大青楊那里去。
臨近時，王大勝解開狗鏈，四條狗撒歡一樣散開。
這時，王二勝眼看大哥家的白母狗跑了兩步就停了下來，抬頭沖天一聞，緊接著直奔前面溝塘子就下去了。
白母狗一動，四處撒歡、撒尿的一白二黑三條公狗緊隨其后。
“大哥，白小兒出去了?！?p> “快走！”王大勝從肩頭摘下前，槍把子一撅，子彈入膛，合上槍托就追。
王二勝同樣子彈入膛，緊隨其后。
深山老林，積雪過膝，跑步行進相當困難，哥倆跑出三里多地就跑不動了，接下來就是跑跑停停、跑跑停停。
漸漸地，三條公狗陸陸續(xù)續(xù)回到了王大勝、王二勝身旁，圍繞在主人周圍。
又跑了約有三里地，哥倆實在跑不動了，就近找了塊石墩子，靠著抽煙，三條公狗趴在附近休息。
王二勝抽了口煙，揉了揉身旁黑狗的腦袋，“大哥，咱家白母狗子蹚子真遠啊?！?p> 王大勝吐煙，頗有些自得，“咱家白小兒可是一等一的頭狗，香頭、蹚子都嘎嘎嘀?！?p> 王大勝話音剛落，就聽一陣狗叫隨風穿來。
汪……汪……
這時，周圍一白二黑三條獵狗紛紛起身，尋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