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生活以痛吻我
“......”
“......”
“......那個，爾雅……你先起來一下？”
不知道對視了多久，張曉宇只覺得自己心臟的跳動速度已經(jīng)達(dá)到了八百米沖刺時的程度。兩人鼻尖僅有半指遠(yuǎn)的距離，爾雅的黑發(fā)輕撫張曉宇的脖子，她身上獨(dú)有的香氣悄然鉆入了張曉宇的鼻腔中，真切地使他的神經(jīng)暫時短路了一瞬。
爾雅也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眼中錯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時的淡然，從張曉宇身上離開。
感受到懷中獨(dú)有的溫?zé)岢冯x，張曉宇摸了摸鼻子以掩飾自己的心虛。
這家伙地震都震不倒的，怎么馬車的急剎到讓她沒坐穩(wěn)了？
難道剛剛在發(fā)呆？
看著爾雅一言不發(fā)地走下馬車，張曉宇撇了撇嘴，余光瞥見一旁的艾莉莉正齜牙咧嘴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也跟著下了馬車。
此時正值下午，步入了平原地區(qū)，一眼能看到遠(yuǎn)處天際線。泥濘的小路上偶爾有雜草蔓延，枯木上的烏鴉啄著自己的羽毛，蒼涼沙啞的叫聲回蕩在天邊，一陣風(fēng)吹過，清涼的感覺讓人精神一振。
好荒涼的地方。
環(huán)顧了一周，張曉宇這才注意到，在馬車前面圍著一群身著黑色鎧甲的士兵，在其后還有一柄巨大的黑紅旗幟在飄揚(yáng)。
“前面是交戰(zhàn)區(qū)，不允許入內(nèi)。”為首的士兵用雄渾的聲音說道，“請返回。”
交戰(zhàn)區(qū)？
張曉宇好奇地望了一眼士兵們的身后，那里除了依舊荒涼的枯木灌木以外沒有其他人。
“這里是洛基爾王國邊境，經(jīng)常會有這種小摩擦。”看見張曉宇一臉什么都不懂的樣子，艾莉莉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旁，沒好氣地解釋道，“那群在和平年代生活慣了的大國最近也不太平靜啊?！?p> “應(yīng)該和詛咒之年有關(guān)吧。”艾莉莉小聲嘟囔了一句。
詛咒之年？又是詛咒？
張曉宇思索了下，不過爾雅的聲音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
“我們是獵魔人，去奧?？ù鍒?zhí)行任務(wù)。”爾雅輕刷起袖子，張曉宇這才注意到在她胳膊上印著一個黑色的火焰圖案，詭異的火焰似乎又像是一張微笑的臉，讓張曉宇感到一陣不舒服。
“你身上也有。”見張曉宇皺了皺眉，艾莉莉壞笑著湊近了說，“在你暈過去的時候紋在頭頂上了?！?p> “哈？”張曉宇連忙摸了摸頭頂。
爾雅看了一眼還在打鬧的張曉宇兩人，似乎有些出神。
士兵們對視了一眼，最后達(dá)成了共識，讓開一條路，只不過看向爾雅三人的眼里滿是警惕：“還請各位謹(jǐn)記獵魔人絕對中立的立場，不要插手兩國之事?！?p> “另外，如果我們發(fā)現(xiàn)各位以其他身份干擾兩國之事，我國會發(fā)出最高通緝令?！?p> 雖然因?yàn)楂C魔人背后有獵魔組織這座巨大的靠山，導(dǎo)致很多王國都不敢輕易得罪他們，但也不乏有的獵魔人有多重身份，卻仗著獵魔人這份極具保護(hù)性的身份而出于自身意志，做損害各國利益的事。
一般如果這種情況被各國發(fā)現(xiàn)了的話，會發(fā)出“最高通緝令”，派出大量魔法師將該獵魔人徹底抹殺。
而對于這種行為，獵魔組織一般也不會插手。
當(dāng)然，如果是通過接受獵魔組織的任務(wù)，而影響到各國利益的話，是被默認(rèn)為受到獵魔組織的保護(hù)的。
其中最大的區(qū)別就在于，是否通過獵魔組織的正規(guī)渠道接受了任務(wù)。
爾雅點(diǎn)頭，便表示了解了。
在又檢查了張曉宇和艾莉莉身上的獵魔人印記后，三人便被放行了，至于馬車夫則被留在了外面。
這丫頭居然又耍我。
摸了摸脖子下方印有印記的地方，張曉宇瞪了艾莉莉一眼。
據(jù)說由于進(jìn)行自主烙印儀式要獵魔人自己選擇烙印的地方，而當(dāng)初張曉宇正處于深度昏迷狀態(tài)，所以印在脖子下方是爾雅幫他決定的。
剛好拉上衣領(lǐng)就可以遮住。
“烙在手上不挺好的么，這樣以后我每次露印記都要拉衣服多麻煩?！睆垥杂畎岩路砗?，吐槽道。
不過自己好像還真是錯過了重要的獵魔人儀式啊，之后那個變態(tài)怎么樣了也不知道，之后得問問她們相關(guān)的事項(xiàng)才是。
“你這人還真是不懂別人的好心啊?！卑蚶虮ь^撇了撇嘴，“你以為這印記就是個身份標(biāo)識么？”
“不然呢？”張.不懂就問.曉宇歪了歪頭。
艾莉莉張嘴正準(zhǔn)備說什么，余光瞧見了一言不發(fā)往前走的爾雅，又閉上了嘴，朝爾雅微微頷首：“你問她好了，她給你弄的?！?p> 張曉宇這才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爾雅身上。
她依舊沉默著往前走著。
“爾......”
“印記里封印有世代最強(qiáng)獵魔人傳下來的魔力?！?p> 爾雅突然出聲打斷了張曉宇的呼喚，只不過她依舊望著前方，不和張曉宇對視。
“印記的魔力會逐漸被人體吸收，轉(zhuǎn)換成獵魔人自己的力量。所以一般情況下，獵魔人會選擇有利于發(fā)揮自己魔法的身體部位烙印?！?p> “這樣啊?！睆垥杂钊粲兴嫉孛嗣掳??！澳沁@么說，你是因?yàn)橛脛λ圆爬釉谑直凵系膯?？?p> 爾雅沒回答，算是默認(rèn)了。
“你的魔法屬于外放類型，所以烙印在身體哪里并沒有太大影響?！?p> “那......”
“你身體太弱，所以選擇印在心臟周圍。”
這家伙還真不喜歡讓人把話問完??？而且弱就弱為什么還要著重加個“太”字啊喂？
不過這么說來，這家伙也還是為自己好好考慮過嘛。
又摸了摸脖子下接近胸口的位置，張曉宇忽而覺得這個面癱似乎沒那么討厭了。
而且......
腦海里又浮現(xiàn)了爾雅不時露出的落寞神情，以及那天唯一一次看見她笑的時候。
“還是，你在害怕我？”
當(dāng)時張曉宇只以為爾雅的笑容是在嘲笑他的膽怯，但如今想來，卻似乎不是這樣。
那抹嘲諷的笑容，更像是在嘲笑她自己。
不過......她其實(shí)笑起來挺好看的。
張曉宇有些在意地瞥了一眼爾雅。
“我臉上有東西嗎？”爾雅直視著前方淡然道。
“誒？啊，沒有沒有，抱歉?！睆垥杂顚擂蔚鼗剡^神，連忙擺手。
靠，又看走神了。
干咳一聲掩飾心虛，張曉宇不好意思再找爾雅搭話，于是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周圍環(huán)境上。
自己三人正走在一條坑坑洼洼的泥濘小路上，因?yàn)閯傁逻^雨的緣故道路非常不好走，一不小心就會踏入松軟的濕土一個踉蹌。道路周圍是沒有章法的雜草，上面還染有露水。
空曠的天地一眼能望到頭，夕陽下沉著點(diǎn)燃了半邊天空，赤紅一直蔓延到最東邊才漸漸轉(zhuǎn)為藍(lán)色。耳邊安靜地只能聽見三人行走的腳步聲，視線內(nèi)唯一可見的生物就只有盤旋聒噪的烏鴉。
清風(fēng)中夾雜著一絲涼意，吹在身上又濕又冷。
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連一縷炊煙都沒有。
不過在繼續(xù)深入了一段距離后，張曉宇發(fā)現(xiàn)偶爾會有穿著和之前遇到的士兵相同黑色鎧甲的巡邏兵路過。
據(jù)艾莉莉介紹，這是大陸三大王國之一——洛基爾王國的士兵。
這會兒注意力集中到自身身上來，張曉宇才忽而覺得有點(diǎn)冷，于是搓了搓暴露在空氣中的手臂。
果然只是鍛煉兩天是改變不了這羸弱的體質(zhì)的。
雖然身上的傷已經(jīng)好了，但鍛煉造成的肌肉酸痛還是牽扯著張曉宇的神經(jīng)，好在爾雅并沒有要加快速度趕路的意思，不然張曉宇可就得被丟在著荒無人煙的地方了。
不知為何，艾莉莉此時也安靜了，乖巧地背著手跟在后面，嘴里偶爾會嘟囔什么張曉宇也聽不清。
一路無話，太陽很快西沉，消失在了地平線下，萬里無云的天空也逐漸暗了下來。
估摸著快要到晚上十點(diǎn)的時候，張曉宇已經(jīng)餓的嘴里在反胃酸，爾雅才終于停了下來。
“今晚在這兒休息。”瞧了一眼立馬一屁股坐在泥地上的張曉宇，爾雅靠近一間荒廢的木屋，探查著里面的情況。
雖然木屋廢棄已久，但好歹家具齊全，房子也還沒破敗，只是暫時休息一晚上倒比睡在荒野草地上舒服多了。
“粉毛怪，開飯了?！?p> “叫誰粉毛怪呢？等會兒吃的沒你的一份?！睆垥杂畲藭r連回懟艾莉莉都有氣無力了，但身體還是很誠實(shí)地伸手抓向了黑洞，“還有，別老寄希望在我身上，我可不敢保證每天都能抓吃的出來?！?p> 收回手，看著手里一把散發(fā)著奇怪味道白色顆粒，張曉宇聳了聳鼻子，哀嘆著一把將其揮灑出去了。
“誒？你干什么？”還沒看清張曉宇手里的東西后者便把它扔掉了，艾莉莉連忙一把抓住張曉宇的頭發(fā)。
“靠疼疼疼，大姐你輕點(diǎn)，頭皮要被扯掉了?！睆垥杂畋怀兜拿婺开b獰，“肥料你也要吃？”
肥料？
沒見過那種東西，艾莉莉猶豫了下，最終決定不暴露自己的無知，撇著嘴松開了魔爪。
這丫頭真是魔女轉(zhuǎn)世。
摸著鉆心疼的頭皮，張曉宇神情一凜，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好像錯過了一個快速變強(qiáng)的機(jī)會。
咕咕咕——
肚子很不爭氣地在此時發(fā)出了哀嚎。
看來今晚要餓肚子了。
黑夜中不遠(yuǎn)處有著火堆，張曉宇稍稍張望了下，大概又是那群士兵駐扎在這邊。
“哈——我先去睡了，粉毛怪，別半夜爬上來啊?！卑蚶虼蛄藗€哈欠，便先進(jìn)木屋休息了。
你的床有什么好爬的。
張曉宇翻了個白眼，目送著每天按時發(fā)困的艾莉莉進(jìn)屋，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準(zhǔn)備找個地方再試試能不能從黑洞里掏出什么東西。
正當(dāng)張曉宇準(zhǔn)備再次催動魔力時，一只手闖入了他的視線。
“呃？”
順著手臂看上去，爾雅正側(cè)過臉望著他。
“漿果?！睜栄艑⑹种械募t色果子遞給張曉宇。
“哦，謝謝?！睆垥杂罱舆^漿果，見爾雅就準(zhǔn)備離開，便叫住了她，“在哪兒弄的？我去給莉莉也弄點(diǎn)?！?p> 爾雅背對著張曉宇，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
“你不是討厭她么？”爾雅微回過頭，淡然道。
“嗯？哦，是啊，這丫頭挺招人煩的。”張曉宇笑了笑，幾步上前靠近爾雅，“不過如果只是因?yàn)檫@樣我就不給她分吃的那我也太小氣了。再說了，都相處兩天了，大家怎么說也算是朋友了吧？”
“這就是所謂的……‘生活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歌’，對吧？多好。”
這回總沒說錯了吧？
“雖然我這么說可能有點(diǎn)多管閑事了......”
張曉宇頓了頓，望向遠(yuǎn)處的火堆，那里傳來士兵喝醉酒后的狂笑聲。
“你如果有什么心事的話可以說出來，雖然以我現(xiàn)在的能力估計(jì)也分擔(dān)不了，但好歹比你一個人憋在心里好一些。”
“畢竟我們是兄弟嘛，對吧？”
張曉宇咧嘴燦爛地笑著。
“......”
看著少年?duì)N爛而溫暖的笑容，爾雅緩緩睜大了眼睛。
黑夜中火焰的光芒微弱地覆在他的臉上，他的笑容卻深深地印入了爾雅的眼簾。
多年后，爾雅仍能清晰地想起這個如同陽光般溫暖的笑顏。
......報之以歌？
“所以、那個、兄弟，可以把你身上的大衣借我穿穿不？嘿嘿，你大哥我實(shí)在是有點(diǎn)冷?！?p> “......”
“誒誒誒，別走啊，我說著玩兒的......”
見爾雅轉(zhuǎn)身就要走，張曉宇連忙伸手準(zhǔn)備攔住她，然而下一刻他的視線就被一片溫?zé)岬暮诎嫡谧×恕?p> 誒？
嗅到熟悉的香味夾雜著一絲溫暖撲面而來，張曉宇愣了一下，取下了蓋在頭上的衣服。
......真給我了！？
張曉宇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把什么黑色的抹布看錯成衣服了。
是我吃錯藥了還是這面癱吃錯藥了？
眼前這件剛剛還套在爾雅身上的大衣真切地提醒著張曉宇，這次真不是他眼花。
“喂，爾......”
“喲，這野外居然有女人？”
一個不懷好意的聲音帶著醉意接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