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鴻向他微微躬身:熊大俠神力驚人,只是試了一招,根本沒出全力,如此寬仁,我受教了。
他不掩人之美,當眾說出了熊霸天其實手下留情的事,益發(fā)顯得坦蕩瀟灑,熊霸天聽了滿臉笑容,退了回去,出招一步,后退一步,他身軀龐大但輕捷無比,步子如同大貓一般,冷鴻心說搞不好剛才那一下,他只用了三成力。
丁果流這時早讓手下少女們收拾了臺面,他面色不改,從容自若,沖冷鴻一拱手:這位大俠,挑戰(zhàn)是你贏了,要什么彩頭,隨你說罷,人在江湖,愿賭服輸,這次一次我輸給你,也許下一次見面我就又贏了回來呢。
他如此氣度,倒讓臺下的清雨學子頗為贊同,眾人紛紛鼓掌,冷鴻也拱手還禮:不敢當,我就不客氣了,我要一個單獨鑄劍之所,里面有鑄劍的一應工具,此外別無所求。
本來人人屏息,不知道他要怎樣獅子大開口,要個萬兩白銀千兩黃金之類的,還有人猜測他是要讓丁果流退出江湖,他取而代之,不想他要的居然只是區(qū)區(qū)一個鑄劍之地,大出意外。丁果流倒是松了一口氣,趕緊滿口答應,他賣劍又賣書,掙下的錢財產業(yè)不少,這點要求真是九牛一毛。
他們三言兩語交涉已畢,司儀趕緊插話上來宣布本次論劍大會結束了,原本都說圓滿結束云云,這次算不上圓滿,但總算沒有血濺當場,所以也不錯了。臺下學生們卻不愿離去,三三兩兩議論起來。
熊霸天道:這位兄弟,還沒請教你尊姓大名?此間事了,回頭請你喝一杯可好。他語氣親善,笑容和藹,加上冷鴻知道他過招時手下留情,確實對自己沒什么惡意,他又想此次出了江湖,早晚會讓人知道自己的出身名號,便直接答道:
在下是鑄劍派的第四弟子,我叫冷鴻。
聲音不大,傳出去,四周竟一時靜了下來。連黑著臉的飛刀手林凌,也緩和了臉色,詫異地看了看他。
忽聽有女子輕輕哼了一聲:冷鴻,好,那你那把劍呢,又叫什么名字?
冷鴻見是文紅柳發(fā)問,也不好不答,回了兩字:斷水。
文紅柳又輕哼一聲:嗯,斷水劍,你不是說好了要送給我的嗎?
她說話聲音也不大,只是帶著一副理所應當的口吻,任誰聽了,都以為事情就是如此,不容置疑。只是冷鴻聽了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送你?我什么時候說要送你了?
文紅柳便走向前幾步,靠他更近了些,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狡黠無比,聲音也放高了些:就是昨天,昨天在床上,你說了要把劍送給我,怎么你不認賬了?
原本冷鴻因亮出鑄劍派的名號,周遭人等本來就豎起耳朵,心下暗驚,這等尷尬事竟然還是從一女子嘴里說出來的,言之鑿鑿,看不出這位冷大俠樣貌端方舉止沉穩(wěn),背地里如此風流,而且結下情緣許了人家信物,轉臉不認賬,這人品也實在是嘖嘖嘖嘖。
冷鴻絕沒料到她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這等話,震驚得一時無語,文紅柳見他臉色陣清陣白,耳根漲紅,顯然方寸大亂,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連忙又正色追問: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跟我在一張床上?
世人熱愛男女之事,可做不可說,但是一聽這種事無論男女老幼,是市井的販夫走卒還是學富五車的學子,沒有不想刨根問底,問個水落石出的。臺上臺下數百雙眼睛,齊刷刷地聚在冷鴻身上,看著他臉紅到幾乎紅破了,忽又蒼白起來,看來是下了決心。
沒錯,昨晚是在一張床上,可是我和你沒有什么瓜葛,我更沒有答應把劍送給你!冷鴻適才力敵數人綽綽有余,可是就說出這么一句話來,卻激得他渾身是汗有脫力之感。
這話一出,只有他和文紅柳兩人知道說的是真話,可是周遭眾人就只聽見前半句,也就是說,此人上了床是真的,不認賬也是真的,文紅柳窈窕秀麗,又有權勢,在清雨太學沒多少日子,卻惹出許多仰慕遐思。多少人有了稍好一點的劍,立即趕著去送給她品鑒,如能蒙她一粲,三生有幸,雖說她身份透著幾分神秘,可是這張芙蓉秀臉是明擺著的,看上去清純明麗,說是太學里的女學生也沒什么問題,這等出色的女子,當場揪住負心漢,還有什么可說。頓時臺下一片嘈雜聲,盡是譴責冷鴻的不是。
被文紅柳這么當眾冤枉,冷鴻只覺得自己死了一次,羞憤之極,甚至想干脆把劍擲了給她只求放過,而煎熬中心中一線清明不滅,想報仇,想復派,哪能就這么一走了之,將來還不知多少艱難,怎能就此作罷。
周圍人聲鼎沸,文紅柳看自己已經占盡上風,微微低頭,似是羞赧,其實卻側臉給了冷鴻一記大白眼,意思是你撇清難道就有用嗎,今天你輸定了。
丁果流遠遠地站著看好戲,飛刀手林凌抱起雙臂,說不盡地幸災樂禍。熊霸天倒是干咳兩聲,說清雨太學的隔壁就是紅袖酒坊,那里的桃花酒遠近聞名,今天一定要去喝幾杯。說話間一陣風似地撮起冷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