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一次做人

　　未曾先到，聲勢已起。

　　這便是此游戲中頂級掠食者的風(fēng)范。

　　哪怕人沒到，底下的狗腿子仍能狐假虎威，先嚇唬你一波，不管有沒有用，帶一波節(jié)奏，拱拱，火打亂你的心態(tài)就是。

　　兩人見到那些外來刷彈幕的別家水友們，不禁都苦笑了一下。

　　這就被盯上了嗎？

　　這才剛剛演完第一出戲碼而已。

　　其實也不能怪他們，沈君跟小胖子的本意倒不是想拿下這么大一片市場，他們只是單純?yōu)榱吮＜墸l想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能吃得這么飽，人氣雙雙突破前五也是二人意料之外的事情。

　　“好厲害的手段。”

　　小胖子目前直播間的氛圍已經(jīng)完全被影響，別家水友帶的這一波節(jié)奏讓他們自己人也都刷了起來。

　　單純影響心態(tài)倒是小事，但延誤重要信息才是頭等大事。

　　不知道是對剛剛的節(jié)目不滿意還是對他這個人不滿，他直播間的風(fēng)氣就是巴不得他死。

　　沈君那邊同樣好不到哪去，看著直播間里的節(jié)奏已經(jīng)無法忽視，有效信息均已經(jīng)被淹沒到“他來了”的彈幕海洋中。

　　得整治一番這種惡劣的風(fēng)氣才行。

　　沈君呻吟了一下，緩緩道：“從現(xiàn)在開始我將在直播間里挑選二十名房管，要求很簡單，你們需要在同一時間內(nèi)把刷‘他來了’幾個字的id全部封掉。五分鐘后我會留下十個封禁數(shù)量最多的人當我直播間的永久房管，現(xiàn)在開始?！?p>　　話畢，沈君隨機抽取了一些看著眼熟的id，開始了他的封人大業(yè)。

　　“殺人辣?！?p>　　“大家快跑。”

　　“別封我，都是自己人?！?p>　　“求求房管把我永封吧實在太困了?！?p>　　“給我房管給我，我最擅長這種工作?！?p>　　直到現(xiàn)在，發(fā)送各種彈幕的人都有，但至少已經(jīng)把那句話給刷掉了。

　　這項工程比沈君想象中還要快，這個世界從來不缺少狗腿，免費當勞工還樂在其中的人。

　　不過幾分鐘的事，此舉不僅讓對方的攻勢失效，能夠及時獲得消息外，也展示了沈君對外的決心。

　　“妙??！”小胖子一眼就看出了這家伙的老練。

　　借力打力，不戰(zhàn)而解。

　　哪怕房管這種職位向來吃力不討好，卻又有無數(shù)人掙破腦袋去搶這種位置。

　　但其實房管這個位置沒什么用，除了標榜自己是主播的狗腿外，他們最想要的還是那個權(quán)限，能夠隨便禁封他人的權(quán)限。

　　小胖子立馬效仿了沈君的操作，同樣取得不錯的效果。

　　兩人出了路口便自動分開，不然被路過的水友戳穿了那多尷尬呀。

　　雙方?jīng)]有道別，只是很默契分別從南北兩個方向朝著城市的邊緣逃去。

　　黑袍人最后現(xiàn)身的位置是在火車站，位于市內(nèi)偏西的地方，如果他真將目標定在了兩人身上，那就必須做出一個選擇。

　　至于那個倒霉蛋是誰，聽天由命！

　　這場游戲玩到這個份上，早就已經(jīng)停不下來了。

　　總得不斷有人刺激水友的腎上腺素才行。

　　“現(xiàn)在我們?nèi)ツ?？?p>　　“老實交代你們剛剛是不是在作秀呢?！?p>　　“那個人快要到了你不怕嗎？”

　　“其實現(xiàn)在趁機再去一次野生動物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p>　　“我同意，順便請兩個保安大叔吃個飯?！?p>　　看著這些不靠譜家伙五花八門的建議，沈君有些哭笑不得，這都什么時候了，這些家伙還有心思讓他去動物園呢。

　　不過現(xiàn)在不管去哪都不能在路上瞎晃，那個人隨時都可能出現(xiàn)在這一帶。

　　只要他還在路上繼續(xù)晃悠，“熱心群眾”就會不斷幫他爆點。

　　就像之前那個傻乎乎的小姑娘，死到臨頭不自知。

　　如果這些家伙愿意把這份心思花在去扶跌倒老人的話……全民小康的時代大概會提前不少。

　　如果不是制作方給了這樣一個機會，沈君永遠不會體會到當一個公眾人物是多么不易之事。

　　“麻煩停一下?！鄙蚓诼愤呺S手招了一下手。

　　頓時好幾輛黃藍相間的出租車停在他面前。

　　“小伙子去哪呢？”

　　“我這是最后一單了可以收你便宜點?！?p>　　“上我的車吧！”

　　好幾個出租師傅誠摯的邀請沈君上車，那副熱情的態(tài)度差點讓沈君落荒而逃。

　　一般開黑車的都這樣，先騙你上車再用各種借口繞路或者不打表，最后在下車前狠狠的收你一筆智商稅。

　　“按照經(jīng)驗，第一輛跟第二輛不能坐……”沈君嘀咕著從某本書上看到的經(jīng)驗。

　　之后在第三輛出租車停好后才上車。

　　“師傅，城南路，您先開過去?！鄙蚓沉艘谎鄣貓D之后做了個決定。

　　不定明確的目的地，以確保信息不會外流。

　　“好嘞，大晚上接活也不容易。我也不讓你吃虧，打表計費?！甭牭竭@話沈君稍微放心了一些。

　　“叭叭~”出租師傅一腳油門之后“轟”的一聲便開上了路。

　　看著周圍風(fēng)景的變化，沈君不由有些疲憊。

　　這才半天呢，他的確已經(jīng)感到極度疲憊，哪怕剛剛休息了好幾個小時也抵不住一股困意的襲來。

　　以凡人之軀在這些怪物堆里玩游戲，這種挑戰(zhàn)難度本就是地獄級。

　　更何況現(xiàn)在還被一個瘋子追殺，還有足足半天時間呢。

　　“唰！”

　　天邊的一顆星辰跌落凡塵，在墜落的那一瞬間，光芒大盛。

　　坐在封閉的空間中里沈君體驗到了久違的寧靜，他趕緊合上雙手，許了這樣一個愿望。

　　“如果上帝真的存在，答應(yīng)我，務(wù)必讓那個瘋子去追我的同伴?！鄙蚓е赖烙巡凰镭毜赖男乃荚S了這樣一個愿望。

　　只要那個黑袍人去追另外一個人，他們至少有一個還有活路，甚至還有很大機會活著離開這個世界。

　　“君君你在哪?。俊?p>　　“巧了。剛剛我在那個死胖子直播間也聽到了這句話?！?p>　　“這是打算坐車逃跑嗎？”

　　“你可別忘記上一個這樣做的人是什么下場?！?p>　　沈君很隨意的翻閱著各種沒營養(yǎng)也沒靈性的彈幕，這些人好像會隨著他的境地發(fā)著符合心境的消息。

　　只有在他做點什么時，彈幕才會變得有靈性。

　　隨后，他翻了一下其他人的直播間。

　　大家難得一致將攝像頭調(diào)轉(zhuǎn)至前置，盡可能掩蓋位置信息。

　　因為受到之前幾個被獵殺的玩家影響，現(xiàn)在剩余的主播們已然注意到這一點，盡量不讓人從所屬背景中看出具體位置。

　　還好現(xiàn)在已至深夜，有很多眼線睡下了，大家的壓力才小了很多。

　　看著僅剩的十三人在城市的各個角落為了生活而奔波時，沈君不由又感到一陣疲倦。

　　聽著車載廣播慢悠悠的音樂，跟恰到好處的昏暗視野，沈君不由迷迷糊糊的閉上眼睛，緊張之后的松懈總是會讓人不由感到疲倦。

　　他的直播間同樣隨著他的情緒而變化。

　　“好累啊，這破游戲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我也困，但是我也真好奇最后到底會是誰拿下第一?！?p>　　“休仙黨的勝利?！?p>　　“這條路怎么看著有點眼熟?！?p>　　在迷迷糊糊間，沈君偶然瞥見一條彈幕猛然被驚醒。

　　“師傅，我剛剛不是說了去城南環(huán)城路嗎？您怎么還在市里面打轉(zhuǎn)呢，這算是，繞路嗎？”沈君不經(jīng)意間問起這件事來。

　　出租師傅趕忙解釋起來：“剛剛你好像睡過頭了，那邊發(fā)生車禍現(xiàn)在整條路都被封閉，我也只能重新開回去。這樣吧，到現(xiàn)在的油錢都算我的，我們重新開始算錢?！?p>　　事已至此，沈君又還能說些什么。

　　“小伙子，剛剛沒好意思問。你一直舉著個手機干啥咧。”出租師傅好奇問道。

　　“錄像用的，萬一在外面遇到什么壞人、黑車司機好歹也能留個證據(jù)。”沈君一句話把天給聊死了，而后又道：“師傅您別多心啊，一個人出門在外不容易，多留個心眼免得出事了讓家里人著急?！?p>　　“沒事，我都懂，為了生計都不容易，我這不還半夜三更的在外面跑車接活嗎，不都是為了給家里多賺幾個錢?！?p>　　這位出租司機突然變得健談起來，聊起來家里事。

　　“多賺點錢，別讓家里人操心，比什么都強。

　　我這也是這兩年才悟出的道理，前幾年我手癢啊，在外面借了筆錢，著了魔似的賭，輸了好幾十個。

　　欠債不還，那人家能放過我嗎？后來輸急眼了差點找個地方跳下去一了百了算了。可真正站在那樓頂，下面的人啊車啊根本就看不清楚，喘不上氣，晃得頭暈，還是怕?！?p>　　出租師傅也不管沈君在沒在聽，自話自說道：“這人吶，只有死到臨頭才知道醒悟。最后我還是沒敢跳下去，欠的債務(wù)只能變賣家產(chǎn)，打工還債。老婆也改嫁了，好好的日子說沒也就沒了。

　　幸好有對兒女，都還挺爭氣，這也快大學(xué)畢業(yè)了，日子多少有個盼頭，我辛苦點也沒啥，總不能把我做的孽讓他們還吧！苦點累點也算是對以前犯錯的懲罰?！?p>　　坐在后座的沈君靜靜的當一個聆聽者，聽那個出租司機訴說著一個賭鬼的心路歷程。

　　從初嘗小利的市井小民，嘗到甜頭后變本加厲，終于在一次次失敗后漸行漸遠。

　　但之后就跟跟所有電影結(jié)局一樣，恍然悔過，浪子回頭，痛改前非，并重新肩負起家庭的責(zé)任。

　　”只是可憐我那對兒女，跟我在一起不曉得吃了多少苦，造孽啊……“出租師傅說到后面，不由偷偷抹了把眼淚，“真不好意思啊，不知道為啥就跟你說了這么多。你看，我這一把年紀了還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樣子?！?p>　　“沒事，我閑著也是閑著。聽您這故事我也挺感慨，可為人父母的不該將心比心嗎？”沈君嘆了口氣，“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為什么要用我的命去償還您的錯呢？如果我在外面被人殺了，我的父母大概也會很難過?！?p>　　聽到這話，出租司機不由渾身一顫，身子僵硬得可怕。

　　“抱……抱歉?！?p>　　出租師傅的手掌不由開始發(fā)抖，聽到沈君這句話像是回憶起什么很可怕的東西一樣。

　　“第十位?！彼徽f了這樣一個簡單的數(shù)字，嘴唇不由泛白震顫：“你下車吧，快跑?！?p>　　同時，他將出租車停了下來。

　　而此處正是剛剛沈君上車的位置，一動也不動過。

　　兩人再次默契保持了沉默，沈君點頭，“原來如此?！?p>　　接著，他從兜里掏出一疊皺巴巴的錢來，按照計費器如數(shù)將打車費遞了上去，“總不能為了我，讓您白跑吧！”

　　出租師傅下意識接過鈔票，呆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直到看著沈君遠去，他才喃喃自語：“最后一次，只要贏了我欠的最后一筆款子也就還清了，以后我再也不碰這個東西。

　　爸爸對不起你們，對不起……對不起……爸爸……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