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天駱楓說漏嘴了,所有選辯論課的學生們天天看到駱楓便怒目而視,柯雪看著總是安安靜靜不聲不響的燕修澤燕狐貍,簡直為駱楓叫屈。
順帶說一句,燕修澤那個五哥到底是沒有選柯雪的課。比起口舌之利,五皇子燕風烈很顯然對兵法武功更感興趣。
半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柯雪干脆將計就計,打算利用這次機會進入東籬的朝堂,于是今天她和其他秋明學子一起下山參加科考去。
她站在守護書院的守山大陣口停下腳步,向身后的秋明看了一眼,身邊的駱楓也跟著停下。但柯雪只是遙遙的往身后院長小院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前浮現(xiàn)走之前和院長的談話。
那哪是談話?簡直是割地賠款的不平等條約!
當日院長捋著他的寶貝胡子,表情高深莫測,帶了三分明顯的不舍:“柯雪啊,這三個月你的教學成果顯著,但凡稍微機靈點的,口才都已經(jīng)說得過去了。這回的考試我不擔心這幫孩子通過不了,但是你看,這里其實本來有不少本不該是這屆下山的學生也被你拐跑跟著你去了東籬。我這么支持你,你是不是也該稍微有點回報呀?”
柯雪:“……”眼睛如無底的深淵,望著朱院長,眼神里泛不起絲毫的波瀾。
簡稱死魚眼。
她能拒絕回報嗎?
當然不能。所以最后她被朱院長敲詐下山之后需對秋明書院的學生多多照拂。
說來說去其實就是有三點:
一、不管她要做什么,在選炮灰的時候盡量避開秋明書院畢業(yè)的人。
二、除了實在沒有回轉的余地之外,日后官場上捅刀的時候手下留情。
三、更關鍵的是還有等她心愿達成之后要繼續(xù)回書院教書,至少開兩個科目,每周變成三堂課。
不知怎地,一次救助就讓她把自個賣了。
虧了虧了。
好在天下即將大亂,她也沒打算在東籬當一輩子的官,不然可慘了。
其實現(xiàn)在這也沒好到哪去,畢竟天下就要打亂了啊。
寬敞的官道中央,兩匹毛驢慢悠悠的走著,一搖一晃的一點都不著急,兩匹毛驢偶爾碰碰頭,像是打招呼。坐在毛驢上的是兩個人,一個挺拔俊俏,濃眉大眼,五官又帶著幾分不明顯的外族的立體感,身上穿的是材質上佳的白色錦袍,帶著些藍色的繡紋,比秋明學院的校服更好看些。
這位俊俏青年時不時著急的往遠處看,嘗試著像騎馬一樣拍毛驢,希望它加快速度,可他身下的這位驢大爺脾氣也上來了,走的更慢了幾分。
另一個則是在沒個正形,穿了一身灰撲撲的粗布衣裳,歪歪扭扭斜靠在毛驢身上,平平淡淡的臉,平平淡淡的五官,可是那雙洗盡鉛華的眼睛仿佛洞悉一切,生的格外漂亮。這位倒是不急,慢悠悠樂呵呵的看著英挺少年著急的出糗。
“老師…再不快點我們就要遲到了?!北容^著急的青年滿臉無奈。
“說了別叫老師了,你再叫我們就繼續(xù)這么慢悠悠走下去,晚了就晚了,大不了再等三年,反正三年后我也沒到弱冠?!甭橐律倌陻[著無賴相,吐掉嘴里叼著的狗尾巴草,氣定神閑。
“不行,既然是我沒守住承諾,自然要接受修澤他們的懲罰,在科考期間一直管你叫老師。反正不論如何我都不會在東籬出仕,其他人對我這稱呼怎么看也都不重要,更何況我覺得這次的第一肯定是老師你的?!彼荒槇远?,說道修澤的時候帶著某種詭異的拜服。
柯雪:“……”她真想問問燕修澤那家伙在決定為她造勢考慮過她這個當事人的想法嗎?
其實我一開始的打算是暫時先低調(diào)啊。
這已經(jīng)是她的計劃第多少次還未實施就被某些人的心血來潮給打斷,導致胎死腹中了?
燕修澤,你這是造的什么孽???不對,是我柯雪造了什么孽接連遇上幾個和她命里相克的東籬皇子?
柯雪氣結,也不去糾正了,干脆垂下眼睛,不管駱楓說什么她都全當聽不見。
駱楓也沒轍,剛準備說什么,突然感到不對,猛然沉下臉,嚴肅臉色,耳朵微動,身下的驢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下來了,看向前方官道。
沒過兩秒鐘,馬蹄踏在地上的聲音由遠及近,漸漸的柯雪也能聽到了。近了之后就能看清來的是個長相普通到叫人難以記住,穿著一身藍色收腰收袖便裝,背著兩把交叉雙劍俠客打扮的人,他帶著兩匹無人騎的空馬,朝著他們的方向疾馳而來。
駱楓繃緊了身體,戒備的看著對方,結果眼看著自家老師驀然勾起個燦爛的笑容,催著那匹被嚇傻了不敢動彈的小毛驢往前挪了兩步。
“阿九呀,你總算是來了,不然錯過了考試,我恐怕就不得不讓你和小七調(diào)換工作了?!彼凉M面笑容,那被喚作“阿九”的俠士卻是打了個冷顫。
他動作迅速的解開后面那兩匹馬,動作麻利的把兩匹棗紅色的高大駿馬牽給二人,“您可饒了我吧。阿九自認比不上阿七,接不了阿七的活,主子要是沒有別的事,阿九就先回去了。“
說完便躍上他自己的那匹馬,轉身欲拍馬,卻被柯雪攔住了:“等等,阿九你去昨日客棧等我,讓掌柜的準備一桌飯菜,等考完試我會請幾位朋友前往?!?p> 駱楓沒有插話,目光卻是完全被那兩匹棗紅的大馬吸引了去,等阿九離開,他這才收回震驚的視線:“老師這是…萬域的馬?”
世人皆知,萬域的戰(zhàn)馬高大挺拔健壯,是天下頂尖,即便是北疆的戰(zhàn)馬也稍遜一籌。
“眼力不錯?!笨卵┓砩像R,勒著韁繩,拍拍結實的馬匹,在馬上登高望遠,頓時覺得心神開闊。
“今天的考試老師難道真的絲毫都不緊張?”駱楓晚一步上馬,但是身姿嫻熟,一看便是個弓馬好手,他看柯雪這悠閑的甚至有心情欣賞路邊風景的姿態(tài),想了又想,終于還是沒憋住。
柯雪點頭,薄唇輕挑,墨色的眼睛里笑意越發(fā)濃重,最后變成毫不掩飾的大笑道:“緊張啊,當然緊張,駱楓放心,既然跟著我走,便不會坑害你,相信我,我們遲到不了?!?p> 卻是猛然拍馬而去,自有一種肆意風流。
駱楓被她這么個堪比春游的“緊張”模樣給噎住了,呆在原地,反應過來之后趕緊跟上。
京都的大街小巷早已熱鬧起來了,街邊的販夫走卒自發(fā)的為來參加科考的學子們讓路,順便希望趁著人多能夠大賺一筆。
此時是盛夏季節(jié),不同于普通的春闈和秋闈,這次考試的對象只是三大書院對入仕東籬有意的學子。街上漸漸多了不少遠道而來的書生打扮的陌生面孔,這都是其他兩大書院的人。
北淵書院多是深邃立體的北疆面孔,東盛書院因為坐落在現(xiàn)下混亂不已的萬域境內(nèi),因此不同于另外兩個書院的學子普遍帶有溫室養(yǎng)出來的書生氣,要看起來更成熟些。
離考試的時間只剩半個時辰了,正是學生們?nèi)雸龅臅r間,大部分人傾向于向皇宮的方向靠攏。——那是用來舉辦這場考試的皇家承德殿。
承德殿建在東籬朝廷上朝議事的正殿奉天殿的側面位置,相當于奉天殿的偏殿,選了這么個位置不得不說東籬對學子們的這次考試真的很重視。
隨著時間的流逝,街上的喧囂逐漸歸于寧靜,商販路人也各恢復自和往常一樣,路上再沒有背著書本書生打扮的學子,直到急促的馬蹄聲讓他們詫異的抬頭。
兩個年輕人,一個穿的一看便是非富即貴,另一個穿著甚至連他們這些普通百姓都不如的粗布麻衣,二人駕馬到了人多的地方便主動下馬,急急地牽著馬往皇宮的方向走去。
這兩人便是差點遲到的柯雪和駱楓。
“我們不會遲到了吧?”駱楓看到街上沒有其他學生樣子的人,臉色驟變,腳下更是走的生風,看起來挺緊張。
柯雪也跟著走的快了些,不過她看起來沒有駱楓那么著急:“沒晚,剛剛好。”
這么晚到自然有這么晚到的道理,她可不想碰到什么意料之外的熟人。
柯雪眸光望向高大皇宮,眼中意味不明。
隨著說話,他們終于到了地方,看著門口還在放人進去的承德殿,駱楓這才抹了把汗,松了吊著的氣。
不為別的,就為要是因為遲到這么個原因而錯過了,等回到北疆他家老子肯定會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