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戰(zhàn)談到六劍陣，眼神里既有神往，也有深深的憂慮。
六劍齊發(fā)，天地為之懼怕。
六劍齊發(fā)，既如詩，也如魔。
他深深的吸了囗氣，轉(zhuǎn)目向陽光，淡淡的一笑：“六劍陣對你來說是殘忍了些，但又何嘗不是機遇？”
他又道：“相傳，沖破六劍陣，從此大道為俉；沖破六劍陣，從此一支腳便踏進了長生?！?p> 他的語氣里既有無限的向往，又有無限的慨嘆。
陽光靜靜的聽著，他縱然已聽出沖破六劍陣定有大機緣，但他又何嘗聽不出六劍陣的可怕。
陽光道：“什么是六劍陣？”
龍戰(zhàn)遙望窗外，仿佛在遙望一個神話：“六劍陣天地所生，恒古有之，是誰也解釋不清的。六劍峰天然六峰，峰高萬丈，峰狀如劍，更奇怪的是，六峰各占方位，暗合天地陰陽，竟自然的形成一座大陣，每當旭日東日，春暖花開時，它們竟然連通天地，布劍成陣。是為六劍陣?！?p> 陽光聽著，漸漸的有些神往。
想那六劍峰六峰萬丈，萬丈峰劍，劍劍刺破蒼穹，是何等的詭異和神奇。
更加詭異和神奇的是，六峰之劍居然暗通天地陰陽，自然布成六劍奇陣，這劍陣又是何等的玄奧？
誰敢去闖？
誰敢以身家性命去試劍陣？
他不由看向龍戰(zhàn)，龍戰(zhàn)仿佛還在遙遠的回憶里。
陽光道：“將軍又為什么去闖六劍陣？”
龍戰(zhàn)神色蕭然：“因為一個傳說?！?p> 他仿佛在組織語言，組織這個傳說的由來。
陽光靜靜的看著他，也從容的等著他的傳說。
龍戰(zhàn)終于道：“相傳四十年前，在我龍武帝國走出了一位絕世的強者，他的劍已經(jīng)天下無敵，但他仍不甘寂寞，他要獨闖六劍陣，最終堪破武學大道?！?p> 陽光面露向往和欽佩之色。
這是一個怎樣的強者？
他的志向和抱負何其遠大！
但陽光還是靜靜的看著龍戰(zhàn)，還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龍戰(zhàn)的眸子里射出攝人的光，神往的光：“強者沒有停止自己的步伐，他拋家棄子，毅然的前往六劍峰，站在了六劍陣的外圍。六劍陣中電火明滅，日月交替，星辰耀眼。但他并沒有猶豫，大步走進了六劍陣中。”
龍戰(zhàn)停頓了一下。
陽光禁不住問道：“陣中如何？”
他實在很想知道強者走進陣中結果會將如何。
他是生是死？
他有沒有沖破劍陣，領悟大道？
龍戰(zhàn)微微一笑。
他很高興眼前的少年會跟隨他的節(jié)奏進入他的步伐。
只要他有興趣，他的信心會不會增加？他的變數(shù)會不會更大？
龍戰(zhàn)道：“陣中情形，強者的遭遇，沒有人知道。當時龍武上下幾千號江湖人物俱在陣外，他們一個個也和你一樣，關心，焦急，期盼。十天過去了，強者并沒有音信，二十天過去了，有的人已經(jīng)失望，忍不住自行離去，一個月過去了，幾千人只剩下幾十號人，離開的人已不抱什么希望，認為強者早已在六劍陣中灰飛煙滅，縱是剩下的這幾十人，也因為大多是強者的朋友，親人，因為那一份不舍，才強忍著未曾離去，但已不抱任何希望?！?p> 龍戰(zhàn)負手站于窗口，窗外夕陽黯淡，落日已在江下，江上的船只已不多見。
陽光卻道：“是不是強者猶在陣中，仍健在，只不過還沒有沖破劍陣？”
他的心思已全在傳說里，他的人也仿佛早已置身于六劍陣外，他也關心，焦急，期盼。
龍戰(zhàn)回過頭來，奪人的目光中有一絲驚喜，他點了點頭，神往著道：“不錯。直到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直到陣外只剩下強者的妻子和兒子的時候，但見陣中有金光閃耀，有雷霆一吼，一個人自陣中走了出來。他的衣服已盡皆消失，但他的皮膚中卻有金光流動；他的劍也已灰飛云散，但他的人卻直如一柄劍，一柄靜立卻足已刺破蒼穹的劍。強者終于沖破劍陣，完成頓悟，走了出來?！?p> 說到這里，龍戰(zhàn)鐵血的神情里充滿了自豪與高傲，無情的眼光里射出灼灼的柔情之光。
仿佛那強者正是他自己，又或者是他可以為之驕傲的人。
但他的自豪與高傲還有柔情只不過持續(xù)了一刻鐘的時間，隨又黯然，不但黯然，而且憂傷。
這又是為什么？
陽光看著他，看著他的失落與憂傷。
陽光忽地一驚。
陽光道：“難道你就是那個強者？”
說完他又后悔。
這怎么可能，四十年前他還只是個孩子，又怎么會力闖劍陣。
但陽光忽又想到，會不會是他的親人，父親或者爺爺？
陽光并沒有糾正自己的錯誤，他也沒有繼續(xù)問下去。
因為龍戰(zhàn)已經(jīng)繼續(xù)他的傳說：“縱然不是我，但和我已經(jīng)幾乎沒有多大區(qū)別，他就是我的父親，也是當今圣上的兄弟，他縱然沖出六劍陣，領悟大道，變成了天下之間第一個踏入永生的人，但他自出陣的那刻起，似乎再也不認識我們，再也沒有人間的感情，任憑我如何呼喚于他，他竟是絲毫不理，只是一句：清凈無為，便從此勾消人間，渺然而去，至今沒有言信。”
龍戰(zhàn)嘆了囗氣，仿佛當日的情懷至今猶在，感傷寂寞，不能忘記。
陽光能理解他當時的心情。
七七四十九天的關心，焦急和期盼，換來的卻是父親的一句“清凈無為”，渺然而去，從此杳無音信。
是誰能不感傷？
是誰能不涼漠？
陽光道：“因此，將軍也要獨闖六劍陣，試驗一次？”
龍戰(zhàn)點了點頭，他的神情卻又充滿了驚心和動魄：“但那劍陣之中的危險，卻是天下之間任何兇險不能比擬的，我僅僅是闖過了一關，便已足足用了半月的時間，而且?guī)缀鯁噬谀抢?，不但身體發(fā)膚遭到了大面積的破損，而且靈魂也遭到了重創(chuàng)和洗禮，出關前我已不是我，我已幾乎成為了一個廢人?！?p> 這件事縱然過去了二十多年，但龍戰(zhàn)每次想起，仍然心有余悸，心靈震顫。
龍戰(zhàn)盯著陽光，笑看著他：“你是不是很害怕，是不是因此要退縮？如果此時你選擇放棄，我也決不怪你?！?p> 陽光的確有些心怯。
但他道：“我選擇沖破，沖破六劍陣?！?p> 龍戰(zhàn)一怔：“六劍陣不但兇險無比，而且極有可能有去無回，你又為什么選擇沖破？”
他盯著陽光，陽光還是一副從容的樣子。
他盯著陽光，陽光依舊簡單，平凡，沒有任何令人印象深刻的樣子？
為什么？
這個平凡簡單的少年為什么選擇堅持？
陽光道：“因為六劍陣縱然兇險無比，詭異萬分，但六劍陣一樣可以創(chuàng)造奇遇，創(chuàng)造偉大的傳奇；因為只要有利于龍武，有助于奪回望生塔，哪怕再兇險我也不會放弄。更何況將軍今天的成績，不也正是六劍陣賜與的么？”
陽光還有一句話沒說，那就是為了夢和理想，我為什么要怕，要放棄？
我能有今天，不正是因為夢么？
龍戰(zhàn)欣賞的看著陽光，但他什么也沒說，他只對樓下道：“小飛，立刻備馬，送陽光去六劍峰?！?p> 橋陵三會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陽光在陣中會有多久？
陽光能不能破陣而出？
事不宜遲，他不能耗，也不敢耗。
既然決定了，為什么還要等，還不出發(fā)？
馬聲嘶鳴。
馬已在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