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正權(quán)的雪屋里居然藏了這么多寶貝！蘇小義一邊拿著口袋往里面塞一邊罵孫正權(quán)小氣。
砂仁、木香、陳皮、肉桂、山楂，這么多好東西居然藏匿不報，上好的燉肉料，不塞滿自己帶來的口袋實在說不過去。
孫正權(quán)不明白自己的師父為何會對這些尋常草藥如此瘋狂，都是些貧賤之物，幾個銅錢就能買到。
知道塞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蘇小義才心滿意足的拍拍手里的塵土，讓大狗帶回去。他記得昨天運送糧草的輔兵好像說有一輛牛車因為路太過濕滑掉入了深坑之中，糧食無恙，牛被壓死了。
拍拍屁股去找薛訥，要想辦法吧那頭牛給運回來，一頓無上的美味就在眼前，蘇小義不準(zhǔn)備放過。
“牛？”薛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蘇小義居然要宰殺耕牛來吃，那可是大唐律法明令禁止的。你要是在長安殺個外族人，最多賠上幾貫錢財，可是宰殺耕牛，那可是重罪，少不得有牢獄之災(zāi)。
“不是宰殺耕牛，昨日輔兵押運糧草摔死了一頭老牛，已經(jīng)上報行軍主薄。反正死都死了，咱弄回來不犯法吧？”
“這好說，我這就招呼人?！毖υG一聽立刻來了精神。這些天他跟著蘇小義過的實在舒服，羊肉火鍋吃的心滿意足，連鍋里的肉湯都無比的美味，比大軍的吃食好無數(shù)倍。
看蘇小義心急火燎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有美味等著他。
蘇小義的嘴巴無比刁鉆，自己每天吃羊肉都吃不夠，他居然說吃膩了，筷子都懶得動。讓薛訥倍感意外，拿筷子撈出幾片涮好的肉片放進嘴里，用左邊的牙齒咀嚼幾口，再換到右邊的牙齒咀嚼，還是那個味道。不明白蘇小義為什么會吃膩。不管他奇怪的想法，正好少一個人吃。
對于吃過幾年軍中吃食的薛訥來說，簡單的涮羊肉是無上美味，怎么吃都吃不夠，能在軍中吃上一口羊肉，就是神仙一樣的日子。對于蘇小義的挑食，薛訥歸結(jié)為他在山中必定享福享慣了才有了這樣的臭毛病。
聽說校尉大人和參軍大人要去尋找摔死的老牛，十幾個兵卒應(yīng)聲而出，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光芒，恍惚中蘇小義看到孫茂居然也在其中，正撅著屁股準(zhǔn)備上馬。
“孫茂，腿傷痊愈了？”許久未見，蘇小義沒想到自己來到大唐的第一個病人好像已經(jīng)完全康復(fù)。
孫茂紅著臉只搓手：“回參軍大人，小的腿傷已然痊愈?！焙懿缓靡馑?，按說腿傷好了后怎么也該去謝謝救命恩人，只是他所處的營地?fù)?dān)任大軍巡防，人手不夠，只得作罷。這次如果不是校尉大人，自己此刻還在營外巡查呢。
掀開孫茂的腿，受傷的地方已經(jīng)長出了新肉，只是傷口處的痕跡歪歪扭扭十分猙獰。
薛訥笑罵：“都是隊率了怎么一副女兒態(tài)！等過些時日調(diào)你去老蘇的那兒，補補身子，過過人過的日子?！?p> 孫茂大喜，胸脯子拍的震天響，一張黑臉笑的皺在一起眼睛都看不見了。
看著孫茂頭如搗蒜的對薛訥千恩萬謝，蘇小義不滿的和薛訥抱怨：“老薛，你要收買人心能不能別扯上我？又不是要上陣打仗，我要那么多人做什么？被大總管知道了給我扣一頂結(jié)黨營私的罪名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p> “老蘇，別說你看出來，大軍近日糧草儲備驟然增加，陛下新任的節(jié)度也來了，大戰(zhàn)恐怕要開始了。戰(zhàn)場之上瞬息萬變，雖說大唐天軍天下無敵，斬殺突厥狗輩猶如砍瓜切菜一般容易，但萬一偶遇不測，孫茂也能護你左右。你救過他性命，他必死命保你。”薛訥臉上露出少有的凝重，這次皇帝突然派來一個文官來節(jié)度全軍，他總覺得事有蹊蹺。雖不明白緣故，但想著還是小心為上。
蘇小義是軍中的寶貝，萬不能有差池。大總管密令他如果戰(zhàn)事不順，他需領(lǐng)軍中飛騎護著蘇小義和孫正權(quán)退入庭州城。
薛訥身為校尉，雖勉為其難的應(yīng)下，但是想到大總管臉上一閃而逝的落寞便知事情不會太簡單。以大總管的脾氣，斷不會如此謹(jǐn)慎。區(qū)區(qū)阿史那賀魯之輩，遠(yuǎn)沒有讓大總管放在心上。
蘇小義滿臉驚顎，吃牛肉的熱情頓時消減了不少。蘇小義從內(nèi)心無比厭惡戰(zhàn)爭，無盡的殺戮換來的雙方君主各自的利益平衡，還有無數(shù)妻離子散的家庭。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最有名的凡爾登戰(zhàn)役，一天戰(zhàn)死六萬人，而在開戰(zhàn)前雙方還在陣地前借煙抽。底層的普通人沒有彌天的仇恨，沒有交集，只有陌生。如果不是戰(zhàn)爭，或許永遠(yuǎn)也不會知道對方的存在。帝王的一句話，讓他們成了戰(zhàn)爭機器上的一顆螺絲釘，只要沒有死去就一直廝殺下去，直到雙方帝王有一方失敗。
“老蘇，悲天憫人沒用的，你有個高明的師父，能交給你一身的本事，受用不盡。如無意外，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軍中經(jīng)歷。回到長安，以你的本事，可以橫著走。別看長安勛貴無數(shù)，敢惹你的不多。誰家沒有個病人，都指著你呢。孫正權(quán)就是最好的活招牌。可是大唐百姓何止千萬，能謀生的手段屈指可數(shù)，中原百姓尚且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更不要說時常被劫掠的邊民。大唐立國幾十年，到今日已是三朝，高祖創(chuàng)業(yè)艱難，先帝嘔心瀝血，勵精圖治，直至本朝，百姓才堪堪有果腹之物，遇災(zāi)年有救濟之糧。去年秋決大理卿上報僅十七人，百姓剛過幾天安穩(wěn)日子，突厥狗輩居然敢覬覦我大唐遼疆，搶掠我大唐百姓，不出兵征討只會讓四夷更加蠢蠢欲動，到時候就會死更多的人?，F(xiàn)在的殺戮是為孫子而戰(zhàn)，現(xiàn)在戰(zhàn)死一人總好過以后家破人亡。老蘇，宅心仁厚，慈悲為懷在這里是活不長久的?！?p> 薛訥這個粗人要是認(rèn)真講起道理來也是滔滔不絕，條理清晰，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很對蘇小義胃口。
說的沒錯，本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任何時代都無法回避，你弱小所以你面對的都是殘酷，春風(fēng)沐雨只存在于比你還要卑微的人臉上。比你強大的人永遠(yuǎn)不會給你好臉色，不欺凌已經(jīng)算是宅心仁厚，期望天下太平，比期望世界毀滅還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