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春秋末年,于今江浙一帶,有兩個強盛的諸侯國,分別國號吳、越……”
顧大郎不可避免的將金庸先生給搬了出來,因是時間倉促,便將越女劍給簡單說了,雖是簡化不少,但這類說書題材新穎,頗能引人耳目,兼之他口才上佳,聲情并茂,一篇文說到最后毫無停斷,底下眾人聽得如癡如醉,直呼‘阿青’。
顧大郎不料反響這般強烈,心頭也自得意,但見外間雨已停了,便做結束語道:“今日得與諸位相識,實乃在下之幸。只因現下時日已晚,我等需得回客棧,山水有相逢,若是他日有緣,必當再見?!毖粤T,領著顧青梧等笑著出了茶樓。
幾人剛走沒幾步,忽然身后一個叫喊聲道:“小哥,小哥稍等片刻?!鳖櫞罄苫厣砜慈?,見是適才茶樓里的茶童子,心下詫異,正待相詢,卻聽那茶童子又續(xù)道,“小哥且慢,適才我家主人聽小哥談吐頗具雅趣,心生向往意欲結交。三日后主人于望江樓設英雄宴,若是小哥及幾位有暇,不妨前往一會蜀中俊杰?!?p> 言罷,便見他從袖中掏出一張紅色的請柬遞了過來,顧大郎抱了抱拳,接過手中,只見落款是湖野居士程三白,字號取得灑脫,但見字體飛動雄武,氣勢磅礴,可見行筆者乃是個張揚傲氣之人。他不愿胡亂應承,便只道:“好說好說,若是我等得了空閑,自會叨擾貴主,屆時還望莫要嫌棄?!?p> 顧青梧雖經歷更多,來過成都府也有數次,但從無雅會相邀,這時看著顧大郎手中紅貼,不免有些吃味兒:我讀書三十載,竟還比不上大郎一個游戲、一段說書?
他雖迂腐,但也知那茶樓主人所為者只兒子一人,自己及胡大春等不過沾光而已。
望江樓素為雅士集聚之所,從前他便是想去也無門路,但如此竟有人巴巴的送上帖子來,所幸受邀的乃是自家兒子,不甘之下卻有一絲得意,心里五味雜陳,竟有些哭笑不得。
……
這二日一行人路上奔波甚苦,故而一夜倒是好眠,第二日一早天際泛起一片魚肚白,幾人才悠悠轉醒。
胡大春懸心著如梅的病癥,便也不在耽擱,剛用過早飯,便要帶著小姑娘往城中醫(yī)館而去。傻??戳巳缑芬谎?,又憋著嘴看了看顧大郎,顧大郎恨鐵不成鋼地笑罵道:“哼,傻小子,你便跟著去吧,父親這里自有我照顧。”
話音一落,傻牛登時笑了起來,拉扯著如梅立馬便沖出了門,急得胡大春在身后大喊,“慢點,慢點,小心摔著,別跑出病來?!?p> 顧大郎見狀,唯只一臉無奈,等著顧青梧收拾了禮品,父子兩便雇了架馬車徑直往鄧府而去。
鄧府位于浣花溪深處,遠離鬧市,卻又不至于太過偏遠。馬車沿著府河往下直至神仙街,轉入蓮花道,行使不過半個時辰即見一片片高高的院墻,一路風景清幽,倒是個修身養(yǎng)性的好地方,又過盞茶功夫便到了地頭,但見高門大戶前邊兩座雄壯的石獅,兩雙眼睛炯炯有神,盯得人發(fā)毛,倒不似個人家戶了?
門房站班的小廝頗有眼力勁兒,顧青梧領著兒子下了馬車,不及整理衣衫,便有兩個小廝行至跟前,躬身問好,“是顧相公來了,我們大公子這兩日正念叨您和令公子呢!”
顧青梧哈哈一笑,隨手指著身后抱著禮品的顧大郎道,“這便是犬子大郎了,有勞大公子掛念,我父子何其幸哉?!眱扇苏吞字?,院門內忽然傳出一陣爽朗的笑聲,“顧小弟也跟著來了么?”
話音未畢,即見鄧朝陽身影由照壁轉了出來,他一見顧大郎父子,臉上喜色更添三分,“顧叔父好,顧小弟多日未見,也可好?”
顧大郎手中禮品早有小廝接了過去,這時便也顧不得禮數,當即越過父親,上前擁抱著鄧朝陽,故作老練的拍了拍他后肩,才松開懷抱,回道:“小弟一切都好,多日未見,想念哥哥得緊,也不知哥哥可好?”
若是不知內情者必以為這二人有斷袖分桃之嫌,唯有熟悉這二人者,才知二人乃是性情中人,言行發(fā)乎于情,對于當世禮教不勝鄙夷,故作此等親密之舉。
顧青梧瞧二人行止,暗暗發(fā)愁:這哪是什么文華公子,分明是兩個粗胚??!簡直斯文掃地。他心下雖如此作想,但一個是兒子,一個是貴人,哪個也不好說,便只咳嗽兩聲,才道:“在下與犬子冒昧登門,還望大公子不要見怪。”
“都已說了很多次了,顧叔父稱一聲朝陽便是,公子之說萬勿出口,以免誤了我與顧小弟的交情,”鄧朝陽大咧咧笑著道,“不知顧叔父與小弟今次到成都府所為何來?要待多久?若是不急著回去,便多留幾日,我?guī)е銈円惨娨姵啥硷L情?!?p> 一邊說著一邊引著顧大郎父子進門,其親近之狀直令邊上幾個伺候的小廝目瞪口呆,這大公子待人向來不假顏色,便是知府拜門也都冷眼相看,怎么競對這兩個窮酸好臉相迎?怪哉怪哉。
顧大郎卻沒理會其他,只答話道:“今次來成都,其一,乃是為了答謝大哥一家對家父照顧之恩,其二也是家祖的意思,讓小弟見見世面、練練心性,雖說小弟學問未成,但知曉世間紛雜之事,于將來入學也是大有裨益的?!?p> “這么說你們確是要待很長一段時間了?”鄧朝陽抓住重點,頓時驚喜的問了道。
顧大郎點了點頭,又道:“還得大哥多多照看才是?!?p> 鄧朝陽正直無聊得緊,滿成都府才子不少,但入得他眼的卻沒幾個,平日里因著叔父鄧奉高的規(guī)勸,倒是耐著性子結交了幾個譽滿川渝的少年士子,只是偶爾交際便已讓他心生厭煩,若是長此以往,則終要惡語相向的。
好不易等來一個合得來的,甚至堪稱知己的顧大郎,如何不叫他興奮,當下話不多說,一拍大腿,難得的來了句雅言,“固所愿也,不敢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