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的心情簡直糟透了,她覺得連那幾片河面的樹葉也在嘲笑她!
高考結束后,她不再去想這件事,該吃吃,該喝喝,有時約同學出去,就像平時一樣。她早就麻木了,或者說,她根本也沒想過,這幾年的重復訓練,頻繁的模考,與自己到底有什么關系,人非得在一棵樹上吊死嗎?不是所有人都得這么“烤”來“烤”去的吧?
挺羨慕初中的有些同學,中考就讓他們確定了人生方向。有的人棄學隨便找了份工作,早早地跑到社會大舞臺上飾演各類角色。有的人不想脫離舒適區(qū),做著不切實際的美夢,妄想一直呆在不愁吃穿只靠憧憬的搖籃里。有的自欺欺人會在心里給自己謀個差事,可以名正言順地遠離職場的廝殺,當學生就是其中一個。
于是從高中念到大學,然后繼續(xù)考研,上了三年研究生,還想接著讀博,然后繼續(xù)搞研究,設工作站,盡量地拖延從學校邁到社會的時間。梅覺得,和自己也沒啥兩樣,都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學的再多,無非也是另一種逃避。她從來也沒想成為什么人,尤其是同學眼里的牛人,家長眼里的成功人士。
她只是想快快長大,快快離開,然后去外面看看,她不想和其他同齡人一樣,要不宅在家里,像寄居蟹,要不拼了命地報這個考那個,最后也不知道考了有什么用,有沒有棗,摟一桿子再說。
她一邊想著,一邊看著眼前的一汪黑水,夜的手已經(jīng)伸入水底,黑漆漆的水面,連一絲燈光都不想接納。
她彎下身子,使勁地往下探,她想起一些投河的人,她覺得實在可笑。她從這個角度望下去,那無盡的深淵,像隨時會吃人的黑洞,黑黑的眼,黑黑的臉,黑黑的笑。她想知道,當人們從這里跳下去的時候,他們的眼里看到的是不是也是這樣的黑。
突然,一只大手猛地扯住了她的肩膀,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像一只鉛球,被使勁地拋向了遠方。當然只是梅的感覺,她的心被扔出去了,她的身體,卻撞入了另一個身體。一個散發(fā)著男人荷爾蒙氣息的身體。
“你怎么這么想不開!”這聲音渾厚而急促,語氣中夾雜著擔心,更多的是氣憤。
“你干什么呀?!”梅心里掙扎了一下,身子卻一動沒動。他為什么要氣憤?他一定真想過自殺,或許就是想用這種方式,只是,他恨自己太過懦弱,沒有一死了之的勇氣,所以他就恨這些想要結束自己生命的人,他恨他們比自己勇敢。她好像突然開心了起來,很樂意就這么呆著,寬寬的胸膛,迷人的男人氣息,還有那恨意中的微弱的關心。她整個身子都靠在了上面。秋天的夜晚其實還是有點暖意的。
梅最終還是離開了這份溫暖,她仰頭尋找著溫暖的源頭,想看清楚,那個帶給她一時安定的人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