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媞不記得她是怎么從江旭恒家里走的,也不記得她是怎么回到外婆家,只記得她答應了外婆回國,回到那個自己本該屬于的“家”。
她答應了,可是外婆哭了,她沒有精力再去安撫外婆,甚至不知道外婆為什么哭,這一切,不是她打算好的嗎?
短短幾個小時,辛媞感覺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她呆滯的看著外婆臉上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驚慌,任由她將自己拉到沙發(fā)上使勁握著自己的手,不斷說什么。
眼前外婆著急的樣子越來越模糊,直到一切化為黑暗。
辛媞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分不清楚是什么時間了,看著窗外陽光依舊燦爛,可是她卻忘記了。
不得不說,有時候腦子真是個好東西,她忘記了所有遭遇連連打擊時的瞬間,但卻依舊記得她要離開外婆回國,江旭恒要去那個她只在電視和報紙上上聽到過的國家。
辛媞下樓,簡蘊女士看著她終于松了口氣,開心的做了一桌子好吃的看著辛媞吃。
辛媞沒有胃口,可是依舊機械的往嘴巴里塞。
一直陪辛媞到中午,因為有事要處理,簡蘊女士必須要出一趟門,她看著辛媞眼中全是不放心。
辛媞卻笑了:
“您去吧,我沒事?!?p> 簡蘊女士想了一下,無奈的點了點頭,出了門。
待外婆走后,辛媞找到鑰匙來到倉庫,打開倉庫的瞬間果然看到了那架鋼琴。
這架鋼琴曾經(jīng)是外婆的命,不知道為何,她選擇將它移到了這倉庫之中,大概是怕辛媞睹物傷心吧,辛媞苦笑。
辛媞來到鋼琴旁,掀開罩在鋼琴上的塵灰罩,在鋼琴前坐下,輕輕摸了一把表面,干凈無比,外婆清理過。
辛媞打開琴蓋,卻遲遲沒有彈奏,只是靜靜地看著這熟悉的黑白鍵。
江旭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此幅情景,辛媞聽到門口的動靜,轉(zhuǎn)過去看了一眼,沒有多余的話語表情,又將頭轉(zhuǎn)了回來。
江旭恒卻是笑了,這跟辛媞之前跟他生氣耍小脾氣時一摸一樣。
江旭恒來到辛媞旁邊坐下,什么都沒說就開始彈奏,辛媞先是隱忍不發(fā),可忍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向身旁的江旭恒吐槽道:
“真的太難聽了?!?p> 江旭恒對鋼琴是有些底子的,畢竟他的鄰居可是簡蘊女士和辛媞,可是他的程度到了行家辛媞耳里就是難以忍受的嘈雜了。
看辛媞終于主動說話,江旭恒卻沒有停下來,依舊演奏著他的曲子,邊談邊說:
“辛媞,其實說句實話,你放棄鋼琴是對的?!?p> 辛媞有些疑惑,問道:
“為什么這么說?”
江旭恒笑了,手里動作不斷:
“因為你目的不純。”
辛媞聽到江旭恒這么說更是不解了。
江旭恒笑笑接著說道:
“你曾經(jīng)說過Chris只會炫技,那你想過沒有,你彈琴是為什么談?或者說是為誰而談?”
江旭恒的話針針見血,直插辛媞內(nèi)心。
辛媞輕咬嘴唇?jīng)]有回答。
江旭恒選擇把話說完:
“小時候簡奶奶教你彈鋼琴時曾經(jīng)說過,彈琴為的不是炫技,而是此情此景,你真正想表達的東西是什么?可是你慢慢大了,技藝越來越高超,彈琴卻不再是因為喜歡,而是為了討別人喜歡?!?p> 江旭恒的話完全沒有說錯,自從她知道她的姐姐也在學鋼琴的時候,她對于彈琴越來越刻苦,可心態(tài)卻完全變了,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外婆再未說過她的琴彈得好。
江旭恒沒有看辛媞情緒變化,鼓勵似的說道:
“辛媞,既然那么希望得到他們的認可,那就回去?!?p> 江旭恒的這話一出,辛媞徹底忍不住了,她輕輕靠在江旭恒的肩膀上,任由眼淚打濕了他的衣服,問道:
“為什么一定要去x國?你不是不知道那里有多可怕?戰(zhàn)爭、疾病任何一樣都可能讓你死在那里?“
江旭恒自然感覺到了辛媞在哭,他手指在依舊在彈奏:
“辛媞,我只是想去看看,看看他們的苦難?!?p> 辛媞理解不了江旭恒在說什么,她只要一聽到x國,想起的就是電視里播放的慘況,而這些原本江旭恒壓根不需要去經(jīng)歷。
現(xiàn)在的她搞不懂江旭恒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她只想讓江旭恒不要去:
“可是你才20歲,你可以等到再大一些又去?!?p> 江旭恒笑了:
“這個世界變化太大,若是3個月前,我想的定是努力深造,去經(jīng)歷這世界一切的美好??墒乾F(xiàn)在,我只想看看這個世界有多殘酷?!?p> 三個月,所有人都覺得時間可以慢慢沖淡一切悲傷,其實只有當事人知道,不是沖淡,而是深埋心中,即使不去觸碰,可是終究存在,不可磨滅。
辛媞沒有再說話,她知道她今日是無論如何也勸不回江旭恒,眼淚默默的流著。
江旭恒的曲子也終于結束了,他從衣服口袋中掏出了一個很小的錄音機,將它擺在琴上,笑著對辛媞說道:
“你彈過那么多曲子,只有之前比賽放棄那首最好聽,再彈一次吧,我把它錄下來,留個念想?!?p> 辛媞幾乎是哭著彈完那首曲子的,她沒有去送別江旭恒,只是在江旭恒走的那天從窗戶看到他跟外婆和Leno擁抱告別。
看著他看向自己的窗戶,溫和的笑著,然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個讓他傷心的地方。
江旭恒走的那天早晨,外婆曾問過辛媞要不要去送送他,辛媞拒絕了,她還沒學會分別,或許也還堵著氣,外婆看著辛媞,淡淡的說了句:
“旭恒有他自己的人生?!?p> 是啊,外婆有自己的人生,江旭恒也有他自己的人生,只是剛好他們之后的人生都不約而同將辛媞排除在外。
江旭恒,那個溫文爾雅的少年,在辛媞過去的8年時光幾乎都是他的身影。
若不是那件事情,辛媞以為他們之間會如小說里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般,一直相伴。
可正如江旭恒所說,這個世界變化太快,那個被外婆譽為辛媞“鄰家少年郎”的人,終于還是離開了辛媞,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辛媞終于知道了那句歌詞的意義:
沒有什么會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