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從一陣頭痛中醒來。在夢中他一直夢到自己想要奔跑，但是腿卻不給力，跑著跑著身體就往下墜，他在地上翻了個滾，頭撞到了鐵柱。一抬頭，那個就像是從噩夢中走出來的重疊眼怪物正俯視著他，蒲嚇得一身冷汗，艱難地睜開眼睛。
蒲睜眼就看到白色的天花板，反射著蒲身上藍(lán)色被單的顏色。在他身邊氤氳著干凈的氣味，——干凈是什么氣味？蒲并不明白，只是聞到那種味道，就直覺性地覺得“很干凈”。硬要說的話，這是一種混合著陽光曬過的棉花以及橘子氣味消毒水的味道。蒲微微扭頭，看到汐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書。察覺到蒲被單的窸窣聲，汐轉(zhuǎn)過頭來，說道：“你好?！?p> “哦，哦，學(xué)姐好……”蒲腦子一抽，答道。剛說完就覺得貌似這不是打招呼的場合，于是問道：“那個，汐學(xué)姐你在這里干什么呢？”汐揚了揚手中的書：“看書?！币娖岩廊灰荒樢苫?，她又補充道：“這是前幾天的功課，我正在準(zhǔn)備?！?p> 于是蒲陷入了單方面的尷尬。為了緩解尷尬，蒲左右觀察想要找個像是水果或者是水杯之類的東西，一方面是為了緩解氣氛，另一方面他確實有點渴了。結(jié)果一扭頭就看到副院長，面具之手。他倚在窗邊，跟蒲大眼瞪小眼。蒲嚇得一激靈，坐了起來：“副院長好！”副院長嘆了一口氣，應(yīng)道：“四研的藥還挺有效，給你打了一針，十來分鐘就醒了。汐，我們出去吧?！备痹洪L走了過來，丟給蒲一件衣服，“穿好自己的衣服之后把這件外套套上，你的衣服在床頭柜子里。我們在外面等你?！毕仙蠒?，跟著副院長一起離開了病房，順帶關(guān)上了門。
來不及多想，蒲蹦起來，利索地?fù)Q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套上副院長給的外套：這件外套很輕薄，只是袖口收得很緊。縫線處的線隱隱約約亮著綠光，在黑白相間的布料之間穿梭，形成微妙的對稱花紋。穿好衣服之后蒲推開門，兩人正在等他。副院長邁開步子：“我們邊走邊說，時間比較緊，恐怕你們自由的時間沒有多少了?！?p> “蒲我先問你，你在‘心象圣域’里看到的東西，到底是什么？”蒲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嗯……它長得像個十字架——”還沒說完，副院長先笑出了聲：“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薄案痹洪L知道什么嗎？”蒲好奇地追問道，“難道真的是三十年前，院長、‘齒輪’還有副院長你們?nèi)艘黄鸾鉀Q的‘古王夭’？”“或許？我沒有親眼見過，不能下定論?！备痹洪L答道，“不過這不用擔(dān)心，事情不會很嚴(yán)重。這種事情大概十來年就會有一兩起，具體的明天由薄荷糖副所長會跟你們講解?！?p> “然后是汐。雖然之前已經(jīng)問過棘具體情況了，但是我還有幾個點需要找你核實一下?！毕⑽㈩h首：“副院長請問?！薄笆紫仁悄銈冊庥鲆伤啤磐鯛T龍’之前發(fā)生的事情。是鐘山分部的檢測儀發(fā)現(xiàn)了名為’鄭睿‘的疑似心象能力者，于是你們?nèi)贿B忙前往定位手表指定位置，沒錯吧？”“對?！?p> “那么在追逐目標(biāo)的過程中，你有沒有察覺到其他能力者的心象呢？”“沒有?！?p> “然后是燭同學(xué)先趕到，與’鄭?！瑢W(xué)發(fā)生接觸，沒錯吧？當(dāng)時你們兩位有沒有在場？”“沒有。”
“棘同學(xué)說，你是最后趕到的，是嗎？”“是的。”
“你到現(xiàn)場的時候有沒有察覺到除你們以外能力者的心象？”“有?！薄罢l？”副院長一個踉蹌，差點跌倒。“之后出現(xiàn)的‘古王‘?！薄笆裁匆馑迹闶裁磿r候發(fā)現(xiàn)的，是在趕路的時候嗎？”“不是，在鐘山火車站下車的時候?！?p> 副院長一頭撞在拐彎處的柱子上，震得旁邊的陶瓷落地大花瓶嗡嗡作響。一旁的蒲雖然不知道具體狀況，但是看樣子副院長有夠嗆。在一陣死一般的寂靜之后，副院長開口道：“汐同學(xué)，你的意思是從鐘山火車站一下車你就發(fā)現(xiàn)了古王‘燭龍’，然后一直到發(fā)現(xiàn)目標(biāo)‘鄭?！俊薄安皇?。”汐依然很冷靜，不過回答確實又給副院長迎頭重?fù)簟Ｏ脑捵尭痹洪L重新思索了一下自己的措辭，重振旗鼓之后，副院長發(fā)問道：“汐同學(xué)你的意思是，從鐘山火車站一下車就感覺到了古王’燭龍‘，然后心象消失了，直到接觸目標(biāo)，’燭龍‘的心象又一次出現(xiàn)了？”
汐同學(xué)點點頭：“是?！备痹洪L長吁一口氣：“哎呀，你差點……不，我們繼續(xù)。所以在接觸目標(biāo)之后，‘燭龍’的心象就一直在場，一直到結(jié)束？”“不是?！?p> 蒲能感覺到副院長太陽穴一緊。這次副院長有點被打得起不來了，緩了好久：“我都有點搞不懂你在說什么了，汐同學(xué)。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嗯，一定是我理解錯了。好，我再問一遍：你感覺到的那個‘燭龍’的心象，是我們記錄在案的燭龍心象片段嗎？”
“是?！毕珳睾偷乜聪蚋痹洪L，“有什么問題嗎，副院長？”
“……你的意思是，燭龍在你們到鐘山火車站時出現(xiàn)了一次，在你們與鄭睿接觸時出現(xiàn)了一次，然后就消失了？”“是?！薄斑@是怎么回事？棘同學(xué)的筆錄明確說了，你們在遇到鄭睿準(zhǔn)備控制他時，在他身后出現(xiàn)了古王’燭龍‘的心象，并且你和燭同學(xué)被燭龍擊暈！”“是。但是副院長，那位古王‘燭龍’，”汐看向副院長緊鎖的眉頭，——“并不是系統(tǒng)里記錄的燭龍心象?！?p> “你的意思是，雖然‘他’看起來像燭龍：矮小的身體，火紅色的蛇形心象盤旋在身后，四周被火焰包裹；但是‘他’的心象，并不是我們記錄的‘燭龍’心象？”“橘紅色?！薄笆裁矗俊薄盎鹧媸情偌t色的，不是火紅?！?p> “可是鐘山分部監(jiān)測到的心象，不管是心象的能量級，還是心象特征波段，都符合‘燭龍’的波段；這部分波段已經(jīng)拿過去讓研究所里的人去對比了，并且下了結(jié)論?！备痹洪L扶額，無奈地說道，“每個人的記憶都是可能出差錯的，這樣吧，明天薄荷糖帶你們，汐同學(xué)你也去做一個筆錄就行?！?p> 汐點點頭。不知不覺間，他們就到了第三間病房，——其實叫收容所更合適一點，畢竟是反省室改的。在里面坐著的是燭同學(xué)。外面看守的也不是什么專業(yè)醫(yī)療人士，而是個籃球社的社員……這是一種等價交換，用免費勞動力換來一整座籃球館，當(dāng)然這份交換絕對不虧就是了。見到副院長，社員道聲好，把門打開。副院長快步走進(jìn)去，說道：“燭同學(xué)你辛苦了，讓你在這兒隔離了一整天?！睜T有些靦腆地笑道：“沒事，按規(guī)矩辦事?！逼循h(huán)顧四周：雪白的墻壁，一張木板床，一臺寫字桌，一把高背椅。桌子上是《靈魂波動三角函數(shù)入門》，還有幾張草稿紙，一支沒蓋的水筆橫在紙上。副院長簡單地掃了一眼桌子，頗有興致地說道：“哦，這不是數(shù)學(xué)嗎，想當(dāng)年要找到一個有心象的數(shù)學(xué)家真的是麻煩極了！”“副院長說的莫非是‘張知衡’教授？”燭來了興趣，全然忘了隔離一天的無聊和苦悶，“沒想到副院長居然和這種大人物有過接觸......”“不過是陳年舊事罷了?！备痹洪L有些飄飄然地應(yīng)道，然后轉(zhuǎn)向三人，“好了，這樣我的任務(wù)就到此為止，今天暫且解散，明天記得去一研做一些檢查，副所長會在那里等你們?！?p> 雖然不知道自己經(jīng)歷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路稀里糊涂地從病床到了不知道是哪個研究所，不過聽到解散的信號還是很開心，就像是春游的小學(xué)生聽到“解散”的號角一樣歡呼雀躍。于是蒲高高蹦起，高興地?fù)]舞右手。“不過，蒲，最近幾天你都不要把這件外套脫了，”副院長叮囑道，“這是用來檢查你的心象波動，避免你的心象失控?！?p> “哦……不過失控什么的，真的會發(fā)生嗎？”蒲稍微好奇地扯了扯外套的袖口，翻過手肘看衣服縫線處的綠色花紋?！斑@是檢測心象波動的火苔液，所以也要小心點，別讓外套里面的軟管破了。”副院長解釋道，“不過也不會持續(xù)多少天，大概三天就可以了?！薄澳恰丛枘?？”蒲有點可憐巴巴地問道。
“這個啊，最近學(xué)校里引進(jìn)了火洲的生物液浴室，要不然你去試試，不需要水源、甚至不用脫衣服的新時代洗澡哦？”副院長臉色一變，極其溫柔地誘惑道，——蒲不出意外上當(dāng)了：“真的嗎，免費的嗎？”“這個，當(dāng)然了，這也算是學(xué)校給廣大學(xué)子的一份福利，我作為副院長有義務(wù)向大家宣傳。并且男女共浴，可謂是超級——”副院長話還沒說完，蒲已經(jīng)興奮起來了：“好耶！這種好事……副院長，感謝你的建議，我先走了！”
看著蒲遠(yuǎn)去的背影，副院長嘴角微微上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許幾小時后的蒲就會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