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一條森林的小路上。
高聳入云的望天樹整齊排列在道路兩旁,樹下長滿了彼岸花,一直延伸到森林深處。
天空是漆黑的,沒有月亮,沒有星星。我抬頭往天空望去,望天樹遮蔽了來自一切的外界光芒,樹葉奇異的交織在一起,組成了一張巨大的幕網(wǎng),而我就是網(wǎng)中之人。樹下的彼岸花散發(fā)出血紅一樣的微光,成千上萬的花朵聚集在一起,微光不再是微光。我可以借著它們的光線看清森林的面貌。
但是無論我往哪個方向看,都是望天樹、彼岸花以及森林深處的濃霧。突然身后傳來巨大的嘈雜聲,我豎耳聆聽,聲音越來越大,我回頭往后面看。
一群披著斗篷的骷髏手握大馬刀,騎著戰(zhàn)馬向我飛奔而來,它們張開大嘴,嘴部發(fā)出尖銳的叫聲。滔天的巨浪跟在它們身后,淹沒了望天樹與彼岸花。我回過頭來撒開腳丫子就跑,太可怕了,我的心臟砰砰跳的快從嘴里蹦出來了。那群骷髏帶著巨浪緊隨其后,它們沒有吞沒我,但也沒有被我甩掉,總是與我保持著一段距離。
前方不遠處憑出一道巨大的門,兩扇門各刻著望天樹與彼岸花。突然,門開了,里面一陣濃霧散發(fā)出來,我看不清里面的模樣。
我使勁全力往前跑,兩具骷髏追上來了,骷髏跑到我的兩側,身下的戰(zhàn)馬鼻孔里噴出灼熱的氣體,我的??!臉頰開始發(fā)燙。我感覺他們轉過頭來對著我發(fā)出了一種奇異的笑容。
就快到了!最后一步,我踏進了門內(nèi),身后的聲音消失了。
我努力睜開疲憊的雙眼,仰面朝天,白云悠閑的掛在天空,陽光并不刺眼,照在我身上剛好暖烘烘的。我記得我明明是在海上的一塊木板上漂流,當時疲憊不堪,呼吸困難,然后我看到一道垂直的光幕,后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我怎么都回想不起來。
我居然還活著,我在哪里。我企圖用手撐起自己,一股刺痛從手上傳來,回頭一看,原來是海灘上的一只螃蟹夾住了我的手,我用力的甩它,在甩動下螃蟹劃出了一道美麗的弧線,朝海里飛去。
我雙手撐著自己坐了起來,環(huán)視四周。一片普通的海灘,遠處平靜的海水推動著一小部分海水沖上沙灘,它們待上幾秒后又回歸海洋,隨后又有一波海水被推上沙灘,如此反復。海灘對面是一片樹林,幽靜而又巨大,樹林由海灘方向起,一直延伸,不知道延伸到何方。樹林與海灘中間有一小片草地,上面長滿了藍色的小草,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植物,心里感到好奇。
我費了好大的勁才站了起來,然后拖著疲憊的身體晃晃悠悠的往樹林前進。
我來到那片藍色的草地,彎下腰扯了一根,拿到眼前細細觀看,我發(fā)現(xiàn)它沒什么特殊,除了草的頂部長了一朵同樣顏色的小蘑菇頭以外,其它部分和別的植物也沒啥區(qū)別。不過它究竟是草還是花?我書讀的少,分辨不出來。好奇了一會我抬腳走了進去。
令我更為驚奇的是踩在這些植物上面,會有一種嘎吱的聲音從植物里面?zhèn)鞒鰜?,讓我想起了以前看過的恐怖片。這種聲音好像恐怖片里骷髏走動的聲音,嘎吱、嘎吱,晃悠悠的晃動著它們的雙臂,然后猛然一個回頭,嚇觀眾一跳。
我打了個激靈,趕緊丟掉手上的藍草,捂住耳朵,快步走過這邊草地。
當我走過草地來到樹林入口,我回頭看了一眼,差點把我嚇哭。
剛才被我踩過的草在我回頭的時候齊刷刷的立起來了。就好像向日葵。在一片向日葵地里,白天有太陽的時候,你看見它們都朝向向太陽那邊,快到夜晚的時候,你經(jīng)過這邊向日葵地,本來它們是用背對著你,當你看著它們正準備發(fā)表感慨的時候,所有的向日葵齊刷刷的轉向你。對,就是這種恐怖刺激的感覺。
我愣了一會,心跳開始加快,眼睛四下偷瞄著有沒有其他不干凈的東西,當我發(fā)現(xiàn)周圍沒有其他生物時我松了一口氣。我慢慢地抬腿走著,然后在樹林入口撿了兩根粗大的樹枝,樹枝上面掛滿了硬刺。我拿到樹枝時,心里有了一絲安全感。
我強迫自己不去想剛才看到的情景,我努力使自己鎮(zhèn)靜下來。我在入口停頓了一會,我大聲喊叫著“有沒有人”,沒有人回答我,只有自己的一點點回音傳到我耳朵里。我心想或許他們應該都進了樹林,畢竟有十幾個人跳海了,雖然不知道活了幾個,但我不相信只有自己活了下來。我希望能在樹林里碰到他們,我這樣渴望著。
況且此時的我又累又餓又渴,待在海灘只是等死?;蛟S救援人員馬上就到,但我也得填一下肚子。
我?guī)е鴥筛鶚渲途o張、懷著希望的心往樹林出發(fā)。
許許多多的藤蔓布滿了樹林,這個樹林肯定許多年沒有人來過了。我覺得很奇怪,我們出海也不過幾個小時,出了海難后漂流至此,看現(xiàn)在的太陽也不過是下午時候,加起來不到10個小時,10個小時能漂多遠呢。我猜想這個島應該距離陸地不遠的,可是為什么島上樹林呈現(xiàn)出原始森林的面貌。“或許是因為這里是保護區(qū)吧”,我這樣安慰著自己。
我用樹枝劈打藤蔓,一陣陣嘶嘶的破裂聲在林中響起,幾只鳥驚叫著從不遠處的樹間飛起,往森林深處飛去。
我清理了一些藤蔓,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實在太累了。剛才在船上被那個家伙踢了一腳的肚子到現(xiàn)在還有點痛,我想著如果碰到他,一定用樹枝砸哭他,以泄心頭之恨。
我挪了挪身體,靠在一顆樹上歇了起來,雙手拿著樹枝,不敢放手,它們能給我?guī)戆踩小?p> 我突然想到自己的家人,現(xiàn)在自己消失了父母肯定會著急的。他們現(xiàn)在一定買好了車票準備來我工作的地方,或許是我出事的地點,他們會哭著告訴親人們,他們會寢食難安,他們會時刻為我祈福著。想到這些我抽泣了起來,我沒有壓抑自己的心傷,淚水慢慢模糊了我的雙眼,我放任自己的哭聲,凄涼的聲音在林中回蕩著。
一陣嗖嗖的聲音從森林深處傳來,我立刻止住了哭聲,我拿起樹枝往密集的藤蔓里面鉆。剛才的清理工作并沒有對藤蔓造成多少影響,它們依然繁茂密集,我蹲下身子往一處最密集的藤蔓里面鉆去。
不多時,我隱藏好了自己。我伸著腦袋左看右看,確定外面的人看不到我,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松下來了一些。我把左手樹枝放在順手的位置,再用左手輕輕地撥開了一些藤蔓,好讓我能看清楚外面的情況。
嗖嗖聲越來越近,我屏住呼吸,右手握著的樹枝有點滑滑的,我手心里冒出了許多汗。我輕輕放下樹枝,把手放在濕濕的衣服上擦掉了粘粘的汗。我重新拿起樹枝,緊緊的拿著。
幾條人影從我視線前方幾米處匆匆跑過。我還沒來得及喊出聲,突然后方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仔細聽起來好像是人的喊叫聲,一種我聽不懂的喊叫聲。
我依然屏住呼吸看著前方,十幾秒后……
我是個電影迷,科幻、野人記錄片什么的最感興趣了。曾幾何時也常常幻想自己是電影里的主人公,去感受里面新奇刺激的事物。當我真正碰到時,我知道了何為驚悚。
先從前面跑過去的是我的幾個同事,當我看到他們的時候我激動得差點立刻就喊出聲,如果不是后方傳來的聲音,后面的故事估計到這里就已結束。
是的,森林原始人,或者說它們根本不是人。身高絕對不超過一米,瘦弱的身軀撐著一顆小小的腦袋,臉型好似菱形,又好似國字臉,下巴有點尖尖的,反正整張臉組合起來是一種難以形容的丑貌。眼睛圓鼓鼓的,凸起的程度好像青蛙眼一樣,在臉上的位置與人類差不多,但兩眼之間的間距特別大;鼻子的鼻梁位置幾乎是平的,鼻孔卻非常大,而且是朝天的那種,它們雖然離我有幾米遠的距離,但鼻孔的寬大仍然給了我深刻的印象。
一開始我以為他們的嘴巴很小,我第一個看到的是一個閉著嘴巴奔跑的小野人。與整張臉十分不協(xié)調(diào)—嘴巴小巧,很像人類的櫻桃小嘴,只不過它們的嘴唇顏色是黑的。如果把它們的嘴唇涂成粉色,然后再與有點帶尖的下巴組合在一起,只看這一部分,絕對是美人。當它張開嘴的時候我被驚嚇到了。
我從未見過如此巨大的嘴,這讓我想起了在“人與自然”紀錄片里面看到的大蟒蛇。野人張開的大嘴超過了臉的三分之二,把眼睛以下的位置全部蓋住了。數(shù)不清的兩排細小尖齒像機器的鋸齒條,密集又恐怖。我想如果被這樣的牙齒咬到,不出幾秒鐘我就會變成白骨。
它們手上拿著長矛,兩頭都已削尖,長矛大約兩米長,我很奇怪它們這樣的身體居然可以輕松的帶著長矛跑。
它們拿著長矛吶喊著,遇到途中有樹枝擋路的話,它們會直接跳躍出去。它們的身體靈活、有力。
但可能是腿短的原因,它們奔跑的速度并不快,我的那些同事已經(jīng)往海灘方向跑沒影了。
我在藤蔓里面驚嚇的不敢動彈,那群野人在我前面跑動著,我真擔心它們會發(fā)現(xiàn)我。求生的本能使我更加緊緊握住手里的樹枝。幾十秒后,野人群已經(jīng)走遠了,我已經(jīng)聽不到它們嘈雜的腳步聲。
當我準備從藤蔓里面出來時,兩個野人站在我前方,與我藏身之處距離不到三米,它們左顧右盼,最后眼睛停留在我的躲藏位置。我心跳開始加速,該不會是被發(fā)現(xiàn)了吧。
它倆握著長矛謹慎的走了過來,倆人嘴里嘰里呱啦的小聲說著什么,而后它們分開了,往我左右手兩邊前進。
我眼睛死死盯著它倆,心里祈禱它們趕緊離開。突然,其中一個的眼神與我相撞,該死,我被發(fā)現(xiàn)了。
發(fā)現(xiàn)我的野人興奮的吼叫著,另外一個以同樣的口氣附和著大叫。它們重新站到一起,雙手握著長矛,朝我的位置發(fā)起了直刺攻擊。
密集的藤蔓此時限制了我的行動力,我只能胡亂地用手撐開面前的藤蔓。兩根長矛朝我的腹部襲來,當長矛進入藤蔓的時候,我拉著藤蔓往旁邊甩,長矛被帶動的偏離了方向,矛頭越過我的左側腹部,剛好處在我的腋下位置。我松開藤蔓,左手夾住兩根長矛,用力左右甩動。
兩個野人的長矛被我甩的脫離了它們的控制,我趕緊把長矛往我身后拖。在我甩動的過程中藤蔓的空子也已變大,我趁此機會鉆了出去。
右手的樹枝始終被我緊緊的握在手里。倆個野人氣急敗壞,蹦跳著朝我這邊襲來。
在五年工作的歲月里,我始終保持著健身的好習慣,但僅僅止步于跑步和俯臥撐,因此身體雖然靈活,力量卻不行,不然的話在船上也不會受那個年齡大的同事的欺負。
這些野人身體十分靈活,感覺像猴子一樣,蹦的很高,它們張著大嘴朝我撲來,我依靠著長期跑步訓練的優(yōu)勢,不用費太大勁就可以躲開它們。
然而就像我說的那樣,它們太靈活了,而且耐力也特別好,一次沒咬到我來兩次,兩次沒咬到再來一次,周而復始。而且它們是兩個。加上出了海難后身體帶來的疼痛,漸漸的,我的反應跟體力有點跟不上了。
它們雖然長的可怕,但身材矮小,說真的,我本來沒有把它們放在眼里??蓜偛盼沂钦嬲媲星锌吹搅怂鼈兊拇蟛筷?,我擔心過不了多久它們這些生物會越來越多,到時我可就真沒命了。
想到這里恐懼又慢慢向我靠攏。一個野人趁我不注意的時候用手(如果它們的爪子能被稱為手的話)抓了我左手手臂一下,針刺一樣的疼痛從手臂傳來,我感覺整個左手都麻了。頓時,一股怒火從內(nèi)心升起。
抓傷我的野人再次對我發(fā)起攻擊,這次它朝我的臉上撲來,當它跳躍到半空時,我急忙后退幾步,用握著帶刺樹枝的右手使勁全力往野人腦袋撲去。
它抓著這把東西蹦到我對面,然后居然把這些東西朝我扔。我驚呆了,我都沒來得及躲閃,那把東西就被這個野人扔到了我的褲腿。一股灼熱感從我腿上傳來,我看著我的褲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著。我趕忙用左手拉著大腿的褲子往外提,慶幸的是褲子是濕,那堆惡心的玩意融化了我小腿的褲子后繼續(xù)往下面腐蝕,我用另外一只腳的腳尖頂?shù)袅宋业淖笮?。鞋子被我甩掉后,就一會功夫,左鞋鞋帶處被腐蝕的通了個大洞。
我抬頭往野人方向望去,它已不見蹤影,估計是往海灘方向跑了,搬救兵去了。
我看著這個死掉的野人,心中的緊張感難以平復?;盍硕嗄?,從來都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綠色血液的野人(如果它們能被稱為人的話),而且這種血液還具有腐蝕性。我開始覺得自己可能到了不尋常的地方,碰到了不尋常的事。
不管怎么樣,先活下去再說。
這群野人去了海灘方向,我不敢往那邊去尋找伙伴,我只能朝相反的方向—往森林深處出發(fā)。
疲憊與心慌總是伴隨在我身旁,我想要休息,我需要一個安穩(wěn)的地方來消化今天發(fā)生的事。
從與野人搏斗到現(xiàn)在,我已行走了大概半小時,途中沒有遇到任何可怕的事,我心想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安全了。
旁邊有一堆葉子非常巨大、樹身普普通通的樹,我挑了一棵葉子最繁茂的樹,笨手笨腳地爬上去了。
在樹上,我找個了適合睡覺的樹吖,確保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之后,我閉上了雙眼。
此時已近黃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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