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今日沒有丫鬟喚楊暮蕓起來,都日上三桿了她才醒過來。
緩了會兒神,她才發(fā)現自己躺在的是床上而非躺椅,她有些緊張得看向自己的身邊,還好凌南并不在床上。
“我起來一會兒了,反正床上也是空著,看你可憐就把你放床上睡會兒?!彼玖枘献谝巫由?,喝著茶。
說完他便站起來,走到床邊,拿出一把匕首,著實嚇了楊暮蕓一跳。只見他輕輕在自己食指上劃開了道口子。
楊暮蕓不解他的這個動作,“你在干嘛?”
他沒有理會她,掀開她的被子,讓她起來,然后在床單上涂抹了一點指頭的鮮血。
楊暮蕓看著好好的紅色床單被浸染了血漬,更為不解,“你弄臟床單做什么?”
“幫你?!?p> “幫我?”楊暮蕓皺著眉頭,不懂這一系列的動作。
司凌南去打開房門,讓清泉進來替楊暮蕓梳妝更衣,卻見一個中年女子跟了進來。
她過去跟楊暮蕓道:“奴婢是皇后娘娘特意派來通知太子妃,今日需同太子殿下一同進宮?!?p> “這我是知道的。”
“太子妃娘娘,現在以您的身份對奴婢們要自稱本宮,不能再說我了?!?p> 清泉見小姐與這位宮里來的姑姑在說話,便先去替小姐整理床鋪,突然那姑姑喚住清泉。
“姑娘,你去替太子妃梳頭吧,這里留著我來就行。”
沒想到這姑姑如此體貼周到,清泉想著小姐等下要同太子進宮的,便放下被子,去替小姐梳頭了。
那姑姑走到床邊,掀開被子,看著床單上沾染的血跡,微微笑了笑點點頭。
司凌南瞥見這姑姑的小動作,知道她是看見了他割破手指浸染在床單的血漬了,他便轉頭對楊暮蕓道:“我在前廳等你。”
楊暮蕓輕輕點了點頭,吩咐清泉快些給自己梳頭。
清泉將她的頭發(fā)全部盤起來,按照小姐平日的喜好簡單得插了一支發(fā)簪便說好了。那宮里來的姑姑一看,有些不可思議道:“哎喲,我說姑娘呀,你瞧瞧這頭飾哪里像太子妃娘娘該有的?這尋常百姓家的女子怕是也跟這一般模樣了吧?”
說著便過來親自挑選著首飾盒里的頭飾,又給楊暮蕓簪上了一朵牡丹,一支步搖才算完事。
楊暮蕓也依了她的意思,畢竟她今日要以太子妃的身份進宮,這照著宮里人的意思來穿衣打扮總是沒錯的。
一切妥當后,楊暮蕓便跟隨司凌南進宮了。在馬車上,兩人經過昨晚的事后關系便得尷尬起來。都沒有想要跟對方先說話的意思,快要到宮門口了,司凌南終于開口道:“見了父皇母后,注意自己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不要給我添麻煩就成?!?p> “是,太子殿下?!?p> “你不必用如此語氣跟我說話?!?p> 楊暮蕓沒有回應他,只是輕輕撩起車簾看著外面的街景,熙熙攘攘的人流,穿街走巷的小商販,一種自由自在的小日子景象。她不經嘴角微微上揚,這是她羨慕和向往的生活。
“你在笑什么?”司凌南不喜歡被忽視的感覺,更不喜歡那種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的感覺。
楊暮蕓放下簾子,也并未理會司凌南。她想自己大概只是他要利用的工具,在人前需要扮演和順夫妻,那私底下確實不需要如此假惺惺了。
很快兩人來到皇上與皇后跟前,跪拜行禮問安后,皇后詢問道:“暮蕓,在太子府住著可還習慣?這要是有什么缺的少的,你直接告訴本宮,本宮命人給你置辦。”
“回皇...回母后的話,兒臣在太子府一切都好,謝母后關心?!睏钅菏|一時還有些不習慣這自稱和對皇后娘娘的稱呼,說話時有些緊張。
“那就好,太子要替皇上為國事分憂,這今日起太子府內上上下下的事可就得由你來操持了。雖過兩日太子還要納側妃,但畢竟你才是正妃,府內之事只能你擔待著?!?p> “是,母后?!?p> “行了,今日沒什么外人,大家也別拘著了,用膳吧?!被噬习l(fā)話道。
等皇上先動了筷子,大家才開始動筷。司凌南夾起一塊肉放在楊暮蕓的碗里,“來,你沒用早膳,多吃點兒。”
楊暮蕓一愣神,不知道他這是唱的哪一出。
皇后見了這一幕倒是笑得開心,頻頻點頭道:“看著你們夫妻二人如此,本宮便放心了。暮蕓,別愣著了,多吃點兒。補補身子,快些給皇上和本宮生個大胖孫子才好呢?!?p> “聽見了嗎?母后讓你我二人...”司凌南又夾了一塊肉放在她碗里。
她端起自己的碗,埋著頭吃著飯,不愿去回答這個問題。司凌南明知道昨晚他們什么也沒發(fā)生,還故意如此說,實在讓她有些難堪。皇后還以為她這是在害羞,便不再繼續(xù)說了。
宴席結束,皇上將司凌南召去議事?;屎蟮溃骸澳菏|,你陪本宮去后花園走走罷?!?p> “是?!?p> 二人來到后花園,偶見一兩個打掃的宮女,不曾有其他人來逛?;屎髮⑸磉叺膶m女全部打發(fā)走了。
“暮蕓,如今你已經成為太子妃。有些話本宮也勢必要先提醒你的?!?p> “是,母后?!?p> “你也知道,太子并非本宮的親生兒子,而你與本宮確是血親。”
“兒臣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還請母后明示?!?p> “這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親兄弟之間操戈相向,母子反目的事情比比皆是。而太子現在也羽翼漸豐,難保他起異心,你定要替本宮時刻留意著他的心思。如他有異動,你定要來向本宮匯報?!?p> 楊暮蕓突然覺得自己已然成為了一顆棋子,是司凌南穩(wěn)固自己太子之位的保障,是皇后窺探太子意圖的工具。
“依兒臣對太子的了解,他定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就算他有朝一日不需要您的扶持了,您也是養(yǎng)育他長大的母后,他定會孝順您的。”
皇后指著眼前那一叢開得極艷麗的玫瑰道:“人就同這玫瑰一樣,遠觀美好又絢麗,但凡你想去將它摘下,定會被它刺傷?!?p> “那為何不任它開在園中,這樣不也能觀賞嗎?”
“這花只開在園中豈不是可惜?你可以將它摘下戴在頭上,可以擺在房中,甚至可以入藥泡茶,你可以利用它的一切價值。因此本宮要你做的就是,待本宮想要利用這朵花時,你是那個替本宮剃掉它身上刺的人?!?p> 楊暮蕓不知如何回答這些話,她雖明白皇后極力促成她與司凌南的婚事,目的絕不單純。但她也萬萬沒料到,這對看似母慈子孝的兩母子背后卻有如此多自己的心思,彼此提防著,利用著。她以為自己為了家族的榮耀,各自的利益嫁給了司凌南已經算夠可悲了。沒想到自己不僅背負著母家的興衰,還是這對皇家母子較量的棋子。
正想著如何回答皇后的話,楊暮蕓便看見司凌南帶著隨從走了過來,真是來得太及時了。跟皇后單獨呆在一起,真是度日如年。
司凌南走過來,溫柔得看著楊暮蕓,然后對皇后道:“母后,時辰也不早了。兒臣先帶暮蕓回去了,改日再讓她進宮陪您可好?”
“嗯,去吧。以后暮蕓要是沒事兒了,多來宮里走動走動,陪本宮解解悶兒也好。”
“是,母后。兒臣先行告退。”
兩人剛離宮,司凌南便收起了他的和顏悅色,“剛才你同母后單獨在花園,都聊了些什么?”
楊暮蕓看著司凌南切換自如的兩副面孔,覺得他有些可怕,“太子您如此多疑嗎?您覺得您的發(fā)妻同您的母親在一起,會聊什么?”
“尋常百姓家的這種情況興許聊的是持家生子的話題,而你們…我就不好說了?!?p> “這太子即刻就會納側妃,侍妾入府了,這生子之事自然不用我操心?!?p> 司凌南饒有興趣得看著她,“怎么?我納側妃惹得太子妃不高興了?”
“不敢?!?p> “不敢?而不是不會?”
“不敢,同時更不會?!?p> “你心里不曾有我,自然不會不高興?!彼玖枘侠淠谜f著這話。
楊暮蕓訕笑道:“那太子殿下心里何曾有過我?娶我不過就是看中我丞相府大小姐的身份嗎?”
“你明白這些便是極好?!?p> “你愛我姐姐嗎?”
司凌南一怔,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片刻后,“也許一般男子見到她,都會心生喜歡吧”。他沒有告訴她,只是他不是一般男子罷了。
“噢,那你好好待她。”
“自不必你多說?!?p> 很快到了太子府,楊暮蕓便匆匆回到自己的住處,不愿再與司凌南多呆一刻。獨自用過晚膳后,她覺得今日奔波得有些乏累,便讓清泉她們早些休息了,她自己也換了衣裳準備早早躺下。
剛躺下,便看見司凌南推門而入。她有些意外,“你來我這里做什么?”
司凌南背過手關上門,脫掉自己的外衫,自顧自得走到床邊,沒有理會她。
她立刻抓著被子坐起來。
“那,那你睡這里吧。”說著,她站起來彎腰準備抱起被子去躺椅處。
“不必折騰了,我又不會對你做什么,你安心在此睡罷?!?p> 楊暮蕓停下了手里的動作,也并沒有立刻要躺下的意思,她不知為何他如此不待見她,還要來她房里與她同睡一張床。
似乎看出來她的心思似的,司凌南繼續(xù)說道:“這新婚夫婦不睡在一個房里,難免讓人生疑?!?p> 原來他是怕皇后知道他們兩人并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那般恩愛,怕他們演的夫妻和順被看穿。她點點頭,乖乖得躺了回去。
司凌南也躺了下去,兩人同床共枕卻相對無言,彼此在這般情況下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只得尷尬得躺著,安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楊暮蕓雙手抓著被子,一動不動,害怕自己轉身就會碰到旁邊的人。她強迫自己趕快睡著,可是越是這樣,越是清醒似的。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旁邊司凌南均勻的呼吸聲,好像他先睡著了。
她才慢慢放松了些,她轉身看了看他,發(fā)現他確實已經熟睡了。此刻的司凌南,沒有了清醒時的戾氣,五官也變得似乎好看多了。
她用一只手撐著自己的腦袋,鬼使神差得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頭去碰了碰司凌南的臉。然后她自言自語道:“好久沒看你如此乖過了,你看你不生氣的樣子多惹人愛?!?p> “那惹你愛了嗎?”司凌南突然開口道。
嚇得楊暮蕓趕快收回自己的手,躺了回去,真是尷尬到了極點。她也不敢再亂來了,只得安安靜靜得躺在自己的被褥里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