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一命換一命
這一幕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包括滅祭、包括陸道真人、包括來遲的莫華,當(dāng)飛舞的黑沙塵埃落定之時,蘇戩已從斬神臺上消失,她的元靈化作千萬繁星即將永生永世消失在這人世間。
叮當(dāng)……
只留一枚金簪喪失了光澤孤零零的躺在那,主母已死,玉碟自殞。
破玄天雷棍,天下第一神器,終于應(yīng)世而生了,它高高的立于斬神臺之上,發(fā)出璀璨奪目的光芒,它的威力千里之外都能感受的到,屠戮洞的魔君自然也感知到了。
可第一個沖向斬神臺搶奪神器的人卻是……莫華。
滅祭緊跟其后,二人大大出手,僵持不下,誰也近不了神器,明明它就在眼前。
而陸道卻站在原地紋絲未動,那耀眼的星光在天際慢慢消失,預(yù)示著這個曾經(jīng)單純善良的姑娘最終用她的生命拯救了他,若非她自行跳上斬神臺,如今化作這繁星的就是他了。
盤古大仙為天地舍身,女媧造人以身補天,星宿天尊為鎮(zhèn)魔界獻身取義,或許今天便輪到他陸道真人了吧。
滅祭與莫華爭相不下之時,天地忽然變色,蘇戩即將消失的元靈被一股強大的靈力收了回來,二人停下纏斗不明望向陸道真人,只見他散盡靈氣維持住蘇戩的元靈,不讓她繼續(xù)消失,原來……他想以圣祖之身為蘇戩重塑肉身,可如此做,真人便會……
人死不能復(fù)生,此乃天道,陸道真人雖貴為圣祖也不能逆天而行,因此在收復(fù)元靈的過程中也是極度自傷的,幾番都差點讓僅剩的元靈消失待盡。
這件事情,他一個人做不到,他需要幫助,可眼下能有力量幫助他的人眼里卻只有破玄天雷棍。
“你們真忍心讓她灰飛煙滅嗎?這十年來你們用無數(shù)的謊言欺騙她,用虛情假義傷害她,最終還要親手殺了她嗎?”
陸道真人向滅祭與莫華求助,此刻只有他們有人愿意相助,蘇戩才有可能重塑肉身,可是,如此此時他們幫他,也就意味著放棄破玄天雷棍。
他們二人,誰肯放棄?
……
莫華與滅祭相視不下,誰也不曾動。
破玄天雷棍就擺在眼前,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拿的到。
在蘇戩和神器之間,他們只能選擇一個。
……
地上的鮮血紅的像極了蘇戩常穿的那件紅衫,滅祭望著這樣的紅突然想起大無量山的光景,想起了一些早已被他忘記的回憶。
“我阿娘走后我就一個人生活啊,我能打獵,也能做飯。哦,對了,你肚子一定餓了吧,我請你吃飯啊,我做的豬肉可好吃了,你一定要嘗嘗?!?p> ……
“你看,我給你雕了根新的棍子。送給你吧,當(dāng)個紀(jì)念品,你就不要愁眉苦臉的了。”
……
“我有個朋友住在北州,他是個好人,他叫霍良玉,我要去找他。”
……
“我也曾將你的名字念過千萬遍,也曾枕著對你的思念入眠,我從未恨過你利用我,欺騙我。”
……
陸道真人已支撐不住,收回了元靈盡數(shù)又散了出去。
人心的欲望太強大了,強大到已經(jīng)丟失了本心,滅祭執(zhí)著尚有原由,他本就是妖,行事作派正邪不定,可陸道真人見莫華遲遲不肯相救,便有些明白蘇戩為何對他心灰意冷,他是神,高高在上的玉清神尊,他的做法與妖又有何不同?
蘇戩說的對啊,神、妖、人、魔本質(zhì)上其實都是一樣的。
那這世間被誰掌控又有什么區(qū)別呢,最終大家都逃不過自己的心魔。
神?一定要做這天地的主人嗎?
丫頭,罷了,你便離去吧,不用再被利用,不用再見自己不想見到的人,聽自己不想聽的話,這世間當(dāng)真沒什么好留戀的,你這條命便算我欠你的。
突然加強的靈光將散盡的元靈又收了回來,陸道真人欣喜回頭望去。
竟是……滅祭。
最終愿意救蘇戩的人卻是他。
滅祭奔向陸道真人的同時莫華去向了斬神臺。
陸道真人與滅祭合力收復(fù)蘇戩僅剩的元靈,莫華手握破玄天雷棍,尋了數(shù)千年的神器,終于還是被他拿到了。
可是……神器有靈卻不認他為主,將他擊出斬神臺之外,而此時新生命的哭聲在整個四圣天門響起。
眾人來不及高興。
引煞劍的劍鋒穿過人群直擊陸道真人,此時的陸道真人靈氣盡失抵擋不住,滅祭也耗損過度,二人眼見劍氣在嬰兒的胳膊上留下一道長長的疤痕,黛瑤殺氣騰騰的出現(xiàn),虛清趕緊上前將她擋住。
陸道真人知曉她已入魔今日不會放過蘇戩,便用他最后一絲氣息趁亂將蘇戩送出了四圣天門。
丫頭,你既然想看看這世間究竟何樣,便自己去看吧,只愿你這一世再無紛擾,平安余生。
丫頭,你這一世辛苦了。
完成了最終的心愿,陸道真人含笑閉上眼睛,坐化成灰,亡。
……
虛清不是黛瑤的對手,重傷之后再未起身,莫華被破玄天雷棍所傷,陸道真人為救蘇戩犧牲,滅祭靈力耗損嚴(yán)重,此時的四圣天門就是冥樓手中的掌中之物。
“黛瑤你是四圣天門之人,怎能與魔為伍,傷及同門?”虛清憤怒不平。
黛瑤提著劍劃過虛清的臉,冷笑道:“我一身修為都被蘇戩所廢,而你們卻饒了她,沒有替我報仇,既然如此,我又何需念同門之情,是你們負我在先。”
虛清怒道,“荒唐,明明是你自己作惡,自食惡果,怎能怪罪他人,若非你為難主母起了殺心,玉蝶也不會要你性命?!?p> “黛瑤,你師父一直在找你?!钡兰o(jì)只有這一個徒弟,心生疼愛,莫華怎忍心對她痛下殺手,可如今她入魔深重,已無回頭之力了。
“別提我?guī)煾噶?,他一生碌碌無為,除了罵人一無是處?!?p> “你怎么這般說你師父,你靈力盡損之時,你師父為保你性命耗損多少心血,他疼你如子,你卻這般鐵石心腸?!?p> “神尊……你覺得我今日來是與你講道的嗎?既然你們都護著蘇戩,那便都是我的仇人?!闭f完這句話,黛瑤便啟動了引煞劍,劍氣所到之處皆是血光,這劍被冥樓魔氣加持,力量更上一層,如今有修為的弟子在結(jié)界修補一事中皆被重傷,剩下的根本不足為患。
莫華曾想過有一天會與滅祭一場惡斗,他也想過終有一天妖界會攻上四圣天門,可卻從未料到屠殺四圣天門之人卻是黛瑤,四圣天門的大師姐,此刻她的劍下皆是同門的亡魂。
火紅的光束像一道道利箭從天而降,黛瑤幾番躲閃也免不了傷痕累累,靈稚的出現(xiàn)阻止了這場殺戮的繼續(xù)。
她妖嬈的聲音回蕩在四圣天門,“黛瑤,你要殺人我不攔你,但你傷了我哥哥,我就饒不過你了?!?p> 黛瑤痛恨的目光中滿是對靈稚的厭惡,當(dāng)初若非靈稚提議找人替嫁,她也不會是今日這般光景,“這件事情為什么只有我付出了代價?”
靈稚笑呵呵的看著她,“我從未想過要她的性命,而你……卻起了殺心,天道怎能容你?”
“你妖族卑鄙無恥,詭計多端,這一切都是你算計好的,是你算計的四圣天門?!?p> 靈稚聽聞黛瑤這盤謬論之后笑的更加諂媚了,“我算計的?我卑鄙無恥?那我倒想問問你,屠戮洞的結(jié)界是誰幫著破的?那日修補結(jié)界慘死的人又是誰殺的?今日這遍地的尸體又是誰干的?你這手,你這劍,你這心都被鮮血腐朽了,黛瑤,你今日苦果都是自己造成的,怨不得旁人。”
黛瑤還欲說辭,卻只見引煞劍傳來陣陣鳴聲,這是冥樓的召喚,黛瑤憤然提劍離開了四圣天門,可她不會就此放過他們的,她一定要血債身償,蘇戩這條命她要定了。
靈稚的目光落在了斬神臺上的破玄天雷棍,她慢慢靠近,莫華有意阻止卻因傷的太重?zé)o法動彈,靈稚的余光看向他,嘴角輕笑,滿是戲虐。
“你們也不用白費力氣了,這破玄天雷棍乃上古神器,神器有靈,他不讓你們加持說明它不認同你們,看樣子二位是正氣不夠啊,戰(zhàn)神之位你們拿不走?!?p> 滅祭望向莫華,對于他的傷勢似乎滿意的很,“我天生是妖沒有正氣理所當(dāng)然,倒是神尊很讓我意外,怎的也不能被認可呢?”
被破玄天雷棍拒絕對于莫華而言是一種羞辱,加上傷勢嚴(yán)重,被滅祭這么一激,一怒之下便不醒人世了。
這場鬧劇既悲涼也可笑,費盡心思得到的神器,如今就在眼前,卻誰都加持不了,也許這便也是老天爺?shù)囊馑及伞?p> 血戰(zhàn)之后,四圣天門元氣大傷,莫華魔性入侵,執(zhí)掌不了大任,藥老將他閉關(guān),日日為他驅(qū)魔。
上神之位傷的傷,死的死,走的走,只剩靈稚一人卻也挑不起大梁,因此四圣天門封山閉門,天下事宜便暫由如今神位之中位份最高的東海白蒼帝君掌事。
……
大雪紛飛,漫山飛舞,遠處傳來馬蹄聲,一輛錦羅四獸飛檐的馬車緩緩走來,馬車上有鈴鐺,隨著顛簸的路途發(fā)出清脆的聲音。
一聲嬰兒啼哭不知從何處傳來。
“慢著。”一位面容嬌好,身穿華服的中年女子掀起簾來,她仔細聆聽,確是嬰兒哭聲,不禁皺眉,這荒山之中怎會有嬰兒?
她走下馬車順著哭聲向一處走去,一顆參天大樹之下,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正啼哭不止,雪花凍紅了她的小臉,婦人憐惜,輕輕抱起,嬰兒便不哭了,睜著大眼睛望著她。
那婦人抱起嬰兒之時從她的襁褓之中落下一塊錦帕,隨同的侍女撿起帕子,“吾女姓蘇,名戩,出生時家道變故,不得已流落于此,若有好心人憐憫救她一命,不甚感激?!?p> 那婦女望著懷中的嬰兒,再看這漫天大雪,心生不忍便就此將她帶走了。